对猫来说,人类的世界始终太过复杂。当知道对象是宠物的时候,可以随意倾注爱,可以随意宠溺随意倾诉,他只扮演一个小天使的角色,任何一点小动作都能被加倍脑补、从而带来心理上的满足感。可一旦对象换成了人,一切就都不一样了。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他是不是愿意接受?他会不会有其他企图?我付出这么多他该用什么回报?等等等等,不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可以说清。
这就是宠物和人的区别。
林珞之用力掐住掌心,觉得眼前阵阵发晕,大脑都快缺氧了。何止猫九贪心,他也贪心,其实对于猫九变成人这件事,他是幻想过的,后来隐隐有了预感,然而等真摊牌了还是害怕。对,害怕,对一个人来说,仅仅供吃供喝已经远远不够了,猫九会有自己的思想,会慢慢培养起独立的人格,不再是某个人的附属品,他也不再是那个唯一。等到那时候,怕是他想留也留不住了。
哪还用等到那时候?林珞之捂着脸,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喘不上气,笑得肩膀都在哆嗦:猫九现在就走了,被自己赶走的。不不,没这个台阶他也要离开的,不是都听见了吗?“回去”,回他该去的地方,去找他原本的伙伴。说不定猫九就这么消失了,说不定他们永远都不会见面了。
又变成……一个人了。
盛夏的尾巴扑棱着,这个时间还天色大亮。起了点风,猫九将手搁在口袋里沉默地往前走,视线所及之处弥漫着淡淡的蓝紫色烟雾。而过往的行人却完全没察觉似的,有小孩从烟雾里跑过,举着气球留下一串儿清脆的笑声。
“妈妈你看!那个哥哥好高!”
猫九这才察觉出他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来,不管从哪个方面。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发现正好穿着第一天林珞之找给他的纪念t恤,满眼明晃晃的原谅绿,上面印了“第x届作者大会”的字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啊,铲屎的今天又买了鱼,本来这个时间该洗鱼了,对了,还有洋葱没切。猫九胡乱想着,然后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些都不需要做了,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他学会了怎样处理各种食材,学会了扫地的时候顺便将书柜稍作整理,学会了洗衣服的方法以及洗完要抖开晾干……他终于不是那只只会蹭吃蹭喝的坏脾气黑猫了,可是有什么用,林珞之反而不要他了。
猫九感觉熟悉的气息随着距离拉开在逐渐消失,刚刚那一阵强烈的心悸过后,只剩下一种麻木似的平静。虽然林珞之说了让他走,但那眼神分明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只不过事发突然暂时接受不了而已。
等我弄清楚这一切,会回来的,会回……家的。
卫营出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猫九靠墙站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发呆,他找了半天才突然发现。。卫营松了口气,还以为他反悔不来了,走上去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还想着要再等会儿呢,怎么,这么容易就溜出来了?没挽留你一下?”
“……”猫九没回答,转过头冷冷地瞥了卫营一眼,顺便把擅自搭肩上的那只手抖开了。
“……猫九?”卫营看看自己的手,再观察一下他漠然的神情,试探地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猫九手插着口袋站直,“不是要走?走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卫营对这个结果完全没有异议。猫九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只摊开掌心,那套黑色的战斗服很快浮现出来,“看在你失忆的份儿上先帮你收着,以后可没这待遇了,回去的话还是穿这个比较好。”
猫九没说话,依言接过来换上了。卫营完全没有要避嫌的意思,支着手在旁边碎碎念:“我说猫九,你真该锻炼了,看看你那长得毫无底气的小肚子。哎不过你换衣服的速度可真是今非昔比,那人教你的?哦吼难道你们经常玩什么奇怪的游戏?我唔……”
猫九一巴掌拍他嘴上,终于成功堵住了接下去的话,黑着脸不耐地啧了一声:“你废话真多。”
“哟哟哟,心虚了心虚了。”卫营几步跳开,冲他扮了个鬼脸。猫九像没看见似的,只跟在他后面走,也没问怎么回去,倒是卫营消停会儿后又凑过来了。
“这才像你。”卫营一边倒退一边盯着他的眼睛,“你不该和人类走得那么近。”
猫九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卫营终于在一个僻静的小巷里停下,站定阖眼,轻声吐出一串不属于人类的语言。他的语速很快,猫九没来得及辨认一下那是什么,就看见原本只是一片虚雾的蓝紫色迅速凝聚成团,然后猛地一下爆开,将周围完全包裹住。猫九站在原地没动,卫营伸出手拽了一把,于是他不受控制地被带了进去。
一个声音在很远的地方说:
“猫九,欢迎回来。”
第31章 〇三一
猫九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被卫营拽进烟雾中之后; 猫九感觉有股抗拒不了的力量在将他往里面引,眼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白光,脚下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处。时间似乎是静止了; 等他终于停下的时候; 整个人还在飘飘忽忽的发晕。
“……”猫九做了个深呼吸,又一阵眩晕过后慢慢睁开眼。即使如此还是一时间没缓过来; 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目前的处境。
猫九心里骤然一惊。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 这情景也完全超乎他有限的认知范围。他站在一条淡金色的光带上; 两边皆是不见五指的浓黑; 看着说不出的压抑。仿佛天地间只剩了他一人——不,不是的。
猫九咽了咽口水,定神往旁边看去。那里是……?
黑色似乎减淡了些; 也可能是因为眼睛终于适应了这种差距,有什么慢慢显现出来。猫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不似人类的嬉笑声,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就见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追逐着跑过,可再仔细一看,那脖颈之上分明是鹦鹉的头。
“!!”这画面实在太过惊悚; 猫九吓得往后趔趄了一下,顿时跌坐到地上。就在他以为惊吓已经结束的时候,事实却向他证明了这只是个开端。
牛头人、鱼鳍人、马蹄人……各种奇形怪状的不明生物挨挨挤挤地从他身边经过,或跑或走; 只是无一例外都往他这边投来关注的眼神。猫九说不上那眼神里究竟是什么,探究?好奇?排斥?好像还有……畏惧?
啥玩意儿???我才应该害怕好吗!猫九忍不住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些异形生物没有靠过来倒是真的。猫九觉得自己身边似乎建起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通通阻隔在外,偶尔有几个好奇的小鸟人想靠近,也很快被咋咋呼呼的同伴拽走了,他周围方圆十里一片清静。
“……”啧,我就这么不招待见?猫九心情复杂地摸了摸脸,心说长得也很符合社会主义规范啊,怎么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这么想着的猫九完全没意识到他也已经不是人了。
四周熙熙攘攘围着许多异形,猫九挨过最初那阵惊恐之后也慢慢习惯了。他想问问这是个什么地方,不过那些老住户显然没把他当朋友,都远远避开了,完全没法儿问。猫九试着往旁边的黑暗中伸了一脚,结果身子一歪差点儿陷进去,只得老老实实地重新踩回到光带上。
感情这还八字不合上了?他们都瞎跑怎么没事……猫九在心里犯嘀咕,有种举目无亲的感觉。
说到举目无亲……无亲……亲……等一下,卫营那厮上哪儿去了?
猫九突然惊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像是为了响应他的召唤,一个灰色的身影遥遥出现。猫九发挥自己24k钛合金猫眼的视力上限仔细一看,断定那真的是卫营。
“喂,你……”猫九想问你丫一会儿工夫跑哪去了,结果卫营跟慢动作回放似的一步一步往前迈,边迈还边回过头来朝他缓缓挥手:
“猫九——快来——门要关上了——”
“……”猫九觉得自己像是在看戏一样,还是那种“来呀来追我呀追到我我就跟你嘿嘿嘿”的脑残偶像剧,无语凝噎了两秒,居然不受控制地跟着他跑了起来。
卧槽!我在干什么!快停下!
猫九沿着光带往卫营那边追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老觉得周围空气阻力特别大,这就导致了他跑路的视觉效果也和刚嫌弃过的慢镜头差不多。
……这真是,随时随地打脸啪啪的。猫九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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