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缘》第18章


那天,裴震在凉亭中坐到天黑,直到月朗星稀,才一步步挪回普渡寺。再见的欣喜火苗被一桶冰水迎头泼下,浑身焦黑,无一丝生气。原本是他的啊,自十四岁那年第一眼看到那个小人起,就笃定,这是他的,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难道,自己错了,想用自己的发达,拥有他一生一世,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如果不求那过眼即逝的荣华富贵,那他现在还会在普渡寺,与小师弟一起,与世无争,快活度日。谁知一番折腾后,他竟把原本属于他的宝贝送到了别人怀里,整个都错了,错得离谱。整整二天,裴震都一动不动躺着,在悔恨无极中度过。他斗不过那人,无法把小师弟夺回来,自己这条命还是小师弟换来的,痛苦无边无涯,所有的自信、跋扈、偏激都没有了,只剩一具躯壳。 
无印进来,塞给他一包白菜籽,一把锄头,指了指院中空地,裴震飘忽忽起来,到院中翻土背垅,撒下菜籽,没日没夜劳作。 
不几日,周宣居然来了普渡寺,一脸的颓丧。 
“想不到我整你,到头来整的是我自己,计划得万无一失,只漏算了一样,云蔚恨我,不会选择我,我惹不起端王那只黄雀,如今也不想争了,只要云蔚好便行了。” 
“做别人的禁娈,他会好吗?”裴震恨恨盯着周宣,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害了云蔚一生。 
“这说起来也要怪你,把云蔚那样的绝世宝珠带到凡间,也不想凭你的地位才具,怎能保得住他?还不如在寺中终老一生,出来便是害了他。” 
“你——。”裴震双目赤红,两人如斗鸡一般对峙,良久,周宣哼道:“现如今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与你无多大仇怨,别人可就说不准了。” 
周宣拂袖而去,裴震再也坐不住,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小师弟怎样了,素闻端王花心薄情,喜怒无常,捉摸不定,云蔚究竟会受何种待遇?想带他远走高飞的念头开始在脑中盘旋不去。“你保不住他的,只会让他受苦”朱枫这句话的打击已渐被另一种想法取代,只要云蔚和我一起,一定会快乐的。 
裴震在端王府外徘徊了数天,将他容貌和能说会道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与府中的厨子丫环混得熟了,又时常挑菜去买,将府中的最新消息一样不落地打探个仔细,什么端王爷对新美人的宠爱,宝云轩的华美,李妃如何嫉妒等,差不多每一样都令他心痛如绞,曾经是他的人,如今在别人怀里。他曾在摸熟了王府地形时,在宝云轩外窥探,奈何朱枫防范极严,护卫日夜在外轮值看护,不得机会。今日,在挑菜来时,只见府中一片忙乱,说王爷要带宝云轩主出门登山,要准备食盒用具等等,云蔚终于出门了,机会来了。裴震偷袭了一个侍卫,夺了他的剑,混在城里出门登山的人群中,远远跟着端王车队,车马一路西去,裴震又快速前行,伏在山入口处,然后便在山上寻个机会劫人。一切都想得那么好,每日都存着希望,在他看到傅云蔚的笑容之前。 
在他眼前,小师弟对那人笑着,柔柔的,甜蜜的,带着少年情窦初开般的羞涩,莲花低首一样的娇羞动人,在他记忆中,小师弟从不曾对自己这般笑过,他见过师弟毫无形象的大笑,撒娇时的似笑非笑,欣喜的微笑,可他从没有象对那人一般,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那是初识情滋味的少年面对情人时的笑容。 
“师兄”。再见时没有情人相见的那种欣喜激动,只有讶异和乍见同门师兄那种亲人相见时的高兴,对方只是师兄,曾为他脸红心跳的爱意竟然没有了。这之前,傅云蔚一直不能确定,他真的放下了与裴震的爱恋吗?待真正见到裴震,他终于确定了,对裴震,他已无爱意,或许,先前的也不是爱,只是对兄长、对亲人的依赖与喜欢,师父师伯还俗了,他便把师兄当作一根救命稻草,又一次利用他,度过被抛下的难关,这些天来,除了偶尔在心上飘过裴震的影子外,他不再总象想恋人般想着他,有的只是对亲人的挂念,也不再愁眉深锁。曾几何时,他心里眼里全是那个花花公子样的呆王爷了?想到这里,傅云蔚悚然而惊,莫非,在不知不觉中,他爱上了朱枫?自己居然是个这么容易变心的人? 
朱枫揽着傅云蔚,示威般地看着裴震。哼,这小子不好好种菜,竟来跟他抢人,看来当初应该除了这后患才是。但马上,朱枫便把这念头打下了十八层地狱,因为一旦被傅云蔚知道,将永远不会原谅他。既然这小子已来了,决定了,为断绝裴震的念头,永远拥着身畔的人,他要赌一把。 
“不得无礼”。朱枫挥手退了众护卫,令他们远远散开。开怀笑道:“裴老弟看来还好,说起来,你是云蔚的师兄,算是我的大舅哥,今日相见,正好亲近亲近,你与云蔚一起长大,我正要向你请教一些云蔚小时的事,是不是也象现在这样刁蛮任性啊,哈哈,裴老弟,放下剑吧,云蔚可不喜欢你我兵刀相见,你这样子,不是让他难作人吗?难道你为着自己,便不为他想了?你这大舅子做得可不合格啊,哈哈——噢——痛。 
什么大舅子,裴老弟,傅云蔚给了朱枫一肘捶,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师兄,你近来好吗?”傅云蔚走近裴震。 
“我……”。眼前的人不再是以往那个见了自己便一脸兴奋的小情人了,只是许久不见的小师弟。 
“你瘦了,师兄,是因为担心我吗?” 
“嗯”。裴震脸如死灰,呆呆等着小师弟的宣判。“ 
‘师兄,对不起。”傅云蔚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精致秀巧,正是裴震先前送的那把。“这个还你。” 
“云蔚,你——。”不想接这匕首,接了,可能便是斩断了与傅云蔚之间的爱情牵连。 
“师兄,我喜欢你,现在还是,可,那不是爱你,你是我的兄长,是亲人,我总依赖你,对你撒娇,就象现在,我还是想扯着你,对你说当初被迫放弃你时,我哭得有多凶,可这不是情人之间的爱,师兄,我知道我很任性,也很残忍,可我不想骗你,我对你,是对兄长的喜欢和依恋,先前的感情也是。”傅云蔚知道自己很残忍,对裴震来说,对他宣称我不爱你,是比他入狱更沉重的打击,可,自己不能骗他,不能再扯着他,利用他了。 
朱枫激动得挥身发抖,一闭眼便是星斗满天。小福子担心地看着他的王爷,莫非王爷得了疟疾。 
裴震接过匕首,扯下皮套,匕首在阳光下银光乍现,晃着他的眼。“我对你,是对兄长的喜欢和依恋,先前也是”一句话,便将他的爱情撇个干净,哈哈,太讽刺了,他还以为他们能如夫妻一般相守一生呢。 
“你送过我很多东西,我只把它还你,因为这匕首沾过我的血,,那时我刺自己一刀,现在想来,不是因为你背叛我,而是因为我不能忍受有人又弃我而去,留下我孤独一人。师兄,其实我一直在利用你,小时,我利用你平抚父母惨死的伤痛,那时,我又用你填补师父还俗后的寂寞。这匕首其实是慧剑,那一刺,斩了过去的我,也斩了我仅有的对你朦胧的爱意,剩下的是我对你的惦记和依恋喜欢,我不能再依赖你,利用你了。” 
“可我情愿你利用我,依赖我啊。”裴震终于吼了出来。 
傅云蔚轻轻拿过裴震手中的剑,退后几步,轻抚剑身。“师兄,你还不明白吗?斩断了便无法再接续,何苦骗人骗已,如果,你因我之故,自残身体,自暴自弃,那我便以死谢罪,如果,你恨我背叛了你,就用那匕首刺我,慧剑斩情丝,我只求你我断情不断义。” 
裴震惨笑,“好,云蔚,我明白了,你选了那个人,你果然还是那么任性,你明知道,我怎忍心伤你、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你我断情不断义。”上前夺过傅云蔚手中长剑,刷地一声,在众人惊呼声中,傅云蔚一缕长发飘飘落地 
“云蔚,自此你我断情,但我还是你的师兄,只是,不能再照顾你了,想我裴震还是幸运,虽不能一生相守,可也与你过了几年快活日子,能得你惦念眷顾,也算不枉活了,日后,我会想着与你一起的时光过日子。”转身看向那个幸运儿,裴震长剑平指,“以后每年九月初九,我都会回普渡寺,若你有难事,便可来此。只是,若有一日这家伙弃你不顾,我便是天涯海角,舍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他。”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心中的宝贝,想到就此别离,日后不知何时能相见,裴震忍不住狂吼一声:“师弟,保重。”几下起落,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或许,以后伤痛平复了,他能坦然面对这一切,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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