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鼓 (全)》第30章


沾衣笑吟吟道:“谁说没有?陛下可还记得小安子么?”
“略有印象,可是先前伺候雍妃的那个?”
“正是,当初臣妾与他共同侍侯雍娘娘,一直觉得此人忠诚厚道。雍娘娘大去之后,他的悲痛丝毫不在臣妾之下,在其余人百般逢迎新主子之时,他反倒主动请求守侯灵堂;如今臣妾带他们移居万昭宫,他仍不忘每日在娘娘灵前上三柱香,这等忠心,绝非造作。”
皇上听毕大悦:“如此甚好!”
沾衣也笑道:“陛下尽可放宽心,后宫无大事,国家社稷才是当务之急。”
“你对朕也很重要。”皇上再度深情凝视沾衣:“这次虽然有惊无险,可在得知你出事之时,朕心里有多恐惧,连朕自己都没料到。一直以来,朕都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爱过的女人,可从今日起,朕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保你平安无事……朕实在不能失去你!”
沾衣只觉得鼻子发酸,刚刚理好的心绪,只一瞬间便又纷乱如麻,于是轻轻扭过头去,幽幽叹道:“臣妾……其实不值得陛下这般看重……”
“真是朕的傻丫头,”皇上将沾衣揽进怀里,吻着她的耳垂:“平生能得一至爱,便是千金难求的瑰宝,而有人求索一生,都未必能如愿以得。朕有了你,已不负此生,这难道不值得么?”沾衣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皇上吹在她颈后灼热的气息,一滴清泪悄无声息滑下面庞。
晚膳以后,皇上要回上书房处理奏折,虽是如此,也待到亲自看沾衣服药躺下后才放心离去。皇上一行刚离开万昭宫,沾衣便从床上跳起,捉住被小全子发现的那只猫,灌它喝了自己刚才偷藏下来的药酒,又目不转睛盯了它足有两个时辰,却不见它有什么异样反应,不禁疑窦丛生,于是翻来覆去,反复盘算,不知不觉又是一宿未眠。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诗空瘦(调寄“满江红”)
(更新时间:2004…1…29 123800 本章字数:3859)
而此时,德秀宫里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惠妃这贱婢小产了?真是天助我也!”魏顺妃刚听完乔仲正的禀报便喜不自胜,看向他的眼光充满感激,“振直,这一次,又是多亏了你……”
乔仲正有些诧异:“娘娘,老奴并非那下药之人,难道不是娘娘的红莲雪蛤膏……?”
“你以为是我给那贱婢下药?”魏顺妃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乔仲正见她脸色大变,不似伪装,便疑惑道:“不是娘娘,却又能是谁?老奴已仔细查验过,茶中之药确乃老奴独门秘方,这药只给过小成子,可小成子那奴才不识好歹,早被我毙于掌下。不是你我,莫非还有第三人对莫沾衣也恨之入骨?”
两人神色凝重,各自揣测起来,魏顺妃忽然惊呼道:“难道是……老三?莫沾衣本是他的心上人,却被册封皇妃,还怀了皇上的骨肉,他对莫沾衣尚存幻想,自是不希望她生下他父亲的孩子,下此毒手,也不为奇。”
乔仲正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三殿下纵然有此心思,也得不到老奴的药,这药平时只有娘娘和老奴能拿到,若是珉儿还兴许可能;可这等事情,珉儿定不会擅自行动,你我不可能毫不知悉。”
室内又陷入沉默,二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语。乔仲正思前想后,仍不得其解,心底隐约漾开一种不祥之感,一时却说不清所以然,虽然他一贯恃强而骄,胆大自负,如今也觉得身边似乎潜伏了某种威胁,竟感到丝丝恐惧。
日子飞快过去,转眼便到了中秋节。这天,整个后宫照惯例团聚一堂,太后和皇上率皇子公主们与一众妃嫔,共同在后花园饮宴赏月。祐骋与众兄弟姐妹一起向皇上、太后和皇后行礼后,落座前不经意抬起眼,瞥见坐在皇上近旁的沾衣,心里禁不住一阵刺痛,下意识咬住嘴唇,木然坐下。沾衣也早已瞧见祐骋,但眼光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即转开去,温情脉脉望着皇上,再也不向他看上一眼。祐骋只道是沾衣的心里再也没有他的位置,原本还抱着的一丝幻想,此刻尽数化为乌有,一颗心似灌铅一般沉沉坠下,坠得脸也沉了下来,面对眼前琳琅的珍馐美味,竟是丝毫难以下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听太后叹道:“一年下来,宫内这般团聚场面寥寥无几,真真是月无长圆,人无长聚啊!”
沾衣听罢不由黯然,月圆人散,父母长眠地下,雍妃也撒手人寰。记得去年中秋,雍妃也在这后花园中与众人一起赏玩月色,嫣红、小成子和小富子随她一起侍侯在侧;今年中秋,却只剩她一人,虽身居贵位,却心处孤独,好在还有小安子伴随左右,还不至茕茕一人。
皇上见太后这般感慨,便安慰她道:“母后,月之盈亏为天意所驱,天意不可违,又何必为此烦恼?”
魏顺妃附和道:“皇上所言极是,月无长圆总有圆,人无长聚终可聚,凡事皆有否有泰,不可强求。”见太后微微颔首,心下颇喜,胆子又大了一些,继续笑吟吟道:“太后,早听说惠妃娘娘精通诗词歌赋,何不请她口拈一律,聊以助兴?”
沾衣此时正在心里凭吊雍妃,冷不丁听魏顺妃提起自己,不由愣了一下,只见太后对她笑道:“惠妃,对你的才气,哀家也略有耳闻,今日良辰美景,你就即兴一首如何?”沾衣一惊,见魏顺妃带着几分挑衅的神色向自己望来,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皇上瞧出魏顺妃有意出难题给沾衣,虽然有些不快,但对沾衣的即兴赋诗也确实存了几分好奇,便笑道:“惠妃,难得母后有这般兴致,你就以月为题,随兴吟哦几句罢。”
魏顺妃见皇上这么说,更是得意地觑着沾衣,她出身豪门,从小熟读诗书,自负文采卓然,觉得舞弄风雅之事,绝非沾衣这等村莽女子所擅长,当下早已准备好了一首咏月诗,一旦沾衣文思艰涩,吟咏困难,自己的诗文便可乘机亮出,必会博得满堂喝彩,占尽风头。
众人目光登时齐刷刷注视沾衣,祐骋也终于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沾衣细细打量个来回,只见她身穿米色团衫,雪青袖衣,下着同色罗裙,发鬓斜插鸾凤珠簪,她原本就五官端秀,肤如凝脂,再薄施粉黛,更显得清丽脱俗。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她较之前更消瘦了些,纤腰不盈一握,缓缓从桌边站起之时,如同弱柳扶风。
只见沾衣将手中酒杯轻轻放到桌上,对太后和皇上微微一笑:“既是陛下与太后亲点,臣妾就献丑啦。”说罢离开座位,背着手踱了几步,抬头望着静静悬于天边的那轮皎月,眼前浮现爹娘慈祥的面容,霎时泪水涌上眼眶,她努力按捺,不动声色让眼泪未及流下便被风吹干,良久,徐徐吐出一句:“月月月圆圆月夜,惟逢八月念婵娟。”
一句始出,举座哗然。沾衣这句的意思,似为月中嫦娥鸣不平,中秋佳节,这位惠妃娘娘不吟诵些庆贺团圆的诗句,鼓捣这么一句出来做甚?皇上与太后也面面相觑,颇为不解,祐骋自是为沾衣暗捏一把汗,魏顺妃则与祐珉交换一个眼色,双双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众人的窃窃私语并未让沾衣有丝毫惶恐,她继续望着月亮,神色沉静,吟哦之声虽然不大,但仍清晰穿透人群,回响在后花园的上空:“红尘万盏和合烛,桂殿千声断音弦。举世众生离独乐,蟾宫单影伴群欢。”皇上听到这里,心头不禁一震,觉得沾衣似乎另有所指。
沾衣吟到这里停了下来,收回目光,垂首沉思,众人的私语渐渐平息,等待她的最后一句,沾衣微微一笑,抬起头来,望向太后,轻轻吟道:“何求世上皆圆满,最觉圆时却不圆。”
太后听到这最后一句,顿时明白沾衣的诗文虽在咏月,其意却在规劝,不由惊讶于她的心思细敏——适才自己触景生情,发出那声叹息,之后被魏顺妃劝慰了几句,面色缓和不少,内心依旧不能释怀,不想却被沾衣洞悉。这诗的最后一句,正正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颇为感慨的同时,委实也有几分豁然开朗,不禁笑道:“常言道中秋明月喻团圆,可月上却有形只影单,中秋月尚且如此,何必苛求人间的团圆?惠妃,你这最后一句确切得紧,好!甚好!”
皇上见沾衣文思敏捷,又让母后笑逐颜开,自是欣喜万分,对沾衣更添爱慕,便执酒笑道:“爱妃的即兴之诗,为这中秋月夜增色不少,来,朕赐你一杯!”
沾衣坐回桌边,捧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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