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鼓 (全)》第31章


皇上见沾衣文思敏捷,又让母后笑逐颜开,自是欣喜万分,对沾衣更添爱慕,便执酒笑道:“爱妃的即兴之诗,为这中秋月夜增色不少,来,朕赐你一杯!”
沾衣坐回桌边,捧杯笑道:“陛下过奖啦……臣妾谢过陛下!”说罢掩面饮尽杯中酒。
众人见皇上和太后这般称誉,也纷纷赞不绝口,只有魏顺妃拉长着俏脸闷闷不乐坐在那里,祐珉嘴角微微上翘,似在冷笑,乔仲正则依旧面无表情。祐骋见沾衣安然度过这一关,禁不住为她高兴,但见她对着皇上巧笑倩兮的模样,适才的兴奋立刻转为黯然,闷声不响将面前的酒樽斟满,仰脖一饮而尽。
乔仲正这时走上前去,深深施了一礼:“老奴有一事相奏,不知陛下准否?”
皇上正在兴头上,呵呵一笑:“准奏——何事?”
“三殿下如今年近十八,尚未婚配,老奴斗胆以为是该为三殿下指婚的时候,陛下与太后以为如何?”此言一出,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祐骋脸色苍白,不知所措。沾衣从眼角向四周望去,见魏顺妃与祐珉向自己这边偷觑,当即明白了几分,便不动声色,面无表情。
太后对皇上微微笑道:“陛下,乔振直言之有理,骋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我这做奶奶的,要看着孙媳妇进门才能安心。”
皇上捻须笑道:“母后所言极是,朕也得问问骋儿的意思——骋儿,那些王侯将相你都熟稔的,他们的女儿中,你可有相中的女子?”
祐珉笑接话头道:“若三弟不喜欢王侯将相之女,这宫里的女子,有被三弟相中的,也未为不可。”
祐骋抬头盯着祐珉,嘴唇微微颤抖,而沾衣此刻的心已到了嗓子眼,脑海中如同有无数个磬锣敲打一般,乱嗡嗡响成一片,一旦祐骋在冲动之下说出与她的情事,后果应不堪设想。真到那个时候,她纵然被千刀万剐,也要护祐骋平安逃出这深宫,待皇上气平了,兴许会放过祐骋,毕竟父子一场,皇上应不致这般绝情。
祐骋的眼光终于从祐珉脸上移开,看向皇上,嗓子略微沙哑:“儿臣……未曾有中意的女子,婚姻大事,一切听凭父皇和皇祖母安排!”
祐珉一怔,随后讪讪笑道:“如此甚好,三弟尽可放心,父皇与皇祖母定会为三弟择得良配。”祐骋未回话,也不再看祐珉一眼,自顾自斟了一杯酒。
太后笑道:“前些日子,兵部尚书邵蓁丁忧期满复职,曾携家眷来探望哀家,他那独生女邵敏年方十六,才貌双全,知书达礼。骋儿,若你愿意,奶奶便做这个主,将她许配给你做慎王王妃,如何?”
皇上也笑道:“骋儿,你皇祖母的的眼光可是丝毫不会差的,邵蓁的女儿朕虽未亲见,但邵蓁其人刚正不阿,忠诚不二,虎父无犬女,他的女儿也应是个一等一的人儿,你可有异议?”
祐骋缓缓端起面前的酒杯,对太后轻声道:“儿臣并无任何异议,有劳皇祖母和父皇费心了。”停了一下又道:“如有可能,儿臣希望尽早完婚!”
太后微微一笑,对皇上道:“骋儿比哀家还心急,也好,下月初三就是黄道吉日,时间虽紧,不过拣日不如撞日,骋儿一完婚,哀家的心事便又可了却一桩。”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沾衣对太后笑道:“时间是有些仓促,不过三殿下的婚典不可草率,若太后不嫌弃,臣妾愿为太后分担操办之事。”
太后听了这话当然高兴,暗暗嘉许沾衣的体贴孝顺,皇上略有些担心:“沾衣,你病体初愈不久,如此操劳吃得消么?”
沾衣笑道:“臣妾的身子早已好完全了,陛下尽可放心。”
皇上微微颔首,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祐骋朗声笑道:“今日中秋佳节,再过二十多天,便是小王的大喜之日,小王着实开心得紧——在此敬各位一杯!”说罢将满杯的酒直直灌入咽喉,衣袖就势悄悄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珠。
众人纷纷附和,太后和皇上也相继莞尔,满座觥筹交错之声不绝入耳,沾衣随其他人一起举杯,掩面饮酒之时,遏制许久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奈何辗转
(更新时间:2004…2…5 120200 本章字数:4214)
在众孙儿中,皇太后最疼的就是祐骋,对他的婚礼自是尤其上心,事事都力求尽善尽美,这可苦了沾衣,中秋以来,夜夜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有时刚躺下不久,想起还有一些事情未做得周全,便又披衣下床,吩咐打点一番,常常忙到曦光微露,才能合眼片刻。祐骋大婚之日,举宫上下张灯结彩,似是另一个重大节日一般,沾衣更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礼毕之后,她只觉得浑身散软,似是被人挑去了筋骨,若非小安子寸步不离扶着,几乎一步都迈不动。
夜阑人静,沾衣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帐幔流苏发呆,疲累渐渐褪去,伤感却又如潮水般涌来,眼前总是晃动着祐骋和他那新妇的影子,那慎王妃的确美貌得很,堪称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且举止高贵,谈吐优雅,与祐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且总面带羞涩,婚典之上,时常偷瞧上祐骋一眼,而后含笑低下头去,掩饰不住的满心欢喜,视其神态,十之八九也是个痴情的人儿,教沾衣依稀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可祐骋对此似乎并未觉察,从头到尾都如木偶人一般,虽也微露笑容,却仍掩不住满眼的落寞。
想到这里,沾衣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安慰自己道:“那慎王妃应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若她能真的爱骋哥,无许太多时日,便应能俘获他的心,沾衣啊沾衣,你又何须担心?”虽然她努力这么想,眼圈还是禁不住红了起来。
这个九月好不热闹,三皇子祐骋喜事刚过,又逢重阳佳节,这一天,后宫又是一番闹宴庆贺,祐骋夫妇新婚燕尔,席间众人除了阿谀太后与皇上,自是少不了向他们献上诸多贺喜之辞。酒过三巡,沾衣借口不胜杯酌,请求离席,太后见她面色苍白,已凸显几分憔悴,只道是她前段时日太过操劳所致,心下疼惜,便嘱咐她早早回去歇息。
沾衣绕过了几处厅堂,来到离万昭宫不远的一处园林中,这里一向寂静幽雅,此刻更是静谧万分,夜风徐徐吹来,抚在她的面庞上,让她倍觉清凉舒适,不禁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微微仰着脸,任凉风吹拂,跟在她身后的小安子见她停步不走,便上前道:“娘娘,这里风大,还是回去罢,小心着凉。”
沾衣依旧闭着眼,轻声道:“小安子,你先回去,这里的风舒服得紧,我还想在这里留一阵子。”
小安子踌躇片刻,道:“奴婢遵命——娘娘身子才好没多久,前阵子又太过劳累,莫要在此地停留太久,免着了风寒……”
沾衣睁开眼睛笑道:“你小小年纪,就已是这般罗嗦!我现在数三下,三下之后若还看见你在此地,回去便要罚你跪三个时辰!一!二——!”
小安子吐吐舌头,慌忙一溜烟地跑了。沾衣直到望不见小安子的背影,方才重新闭上眼睛,此时,周围万籁俱寂,风在树梢间穿行的声音时有时无。渐渐的,沾衣似与这幕夜色融为一体,感觉自己毫不存在,却又好象无处不在。
突然身后一阵冷风袭来,让沾衣顿时警醒:“有刺客?”她并不转身,待冷风扑到身后,倏然跳起,左腿微屈,防住下盘,纤腰猛然后拧,右腿向来人胸前疾点,上身也顺势转过去面对来人。那人见沾衣突然攻来,惊诧地抬起头,月光正照到他的脸上,这夜的月亮虽然不圆,却也明亮,沾衣清楚看见那脸正是祐骋苍白的面庞,不由大惊,心下暗忖:“他怎会来这里?”一急之下慌忙收腿,无奈用力过猛,腿是收住了,身体却收不住,直直扑到祐骋怀里。
祐骋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怕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中秋那夜,他本以为沾衣对自己是情冷爱殒,不想在太后指婚之后,无意间竟见沾衣偷偷垂泪,顿悟她仍是对自己不能忘情,原来在观止园花园和源北村外破庙的那两次冷言冷语,全是要让自己彻底对她死心罢了,否则何以会在自己要娶别的女子之时暗自落泪?须知颇多做到表面的功夫,远比不上背地里的一个眼神来的真切,这么想着,本已被自己强迫冷却下来的激情便瞬间复燃。成婚之日,他几乎一半的心思都放在追逐沾衣的背影上,那天的沾衣,应是这场面中最孤独的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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