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往事录》第3章


两人请媒婆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项其青便嫁了过去。
自从嫁入戴家后,项其青的粗布衣裳换成了绸缎,衣裳上的小补丁也不见踪迹,全是细细的金银丝线精密缝制。头上的鎏金钗子早就换成了珠玉玛瑙。吃的也不再是清水馒头,而是山珍海味,时不时还吃些燕窝。
这样一位飞上枝头的姑娘,脾气却不骄纵,对□□贴温和,对戴世名温柔贤惠,对戴瑶更是细心呵护。
见了这样的新夫人,下人们背后常说,这项氏肯定是元氏附体,才这么贤惠,有几个胆大的,还说元氏比不上这位项氏。这些话当然传不出去,下人们只敢在背后说说而已。因此众人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戴世名心里也很宽慰,能有这样一位淑德的续弦,果然是喜读《女德》的女子。心中对爱女戴瑶也能放下心来,毕竟女儿有这么一号人呵护着,心病解去,肯定是板中钉钉的事。
然而事情却没有戴世名想的那样一帆风顺。
☆、项氏
不过数月,项其青狐狸尾巴便露了出来。
小丫鬟端来温温的茶水,项其青呷了一口,便吐了出来,扯开嗓子大骂:“死不长眼的蠢货,这么烫的茶水也端上来,要烫死老娘还早呢!”翻起茶水就泼了小丫鬟一裙子。
晚上老妈妈端来洗脚水,特意等了一会,降一下水温,项其青刚把脚伸里面去,就暴跳如雷:“这么凉的水,是要我寒气侵体么!这么大把年纪,这点活也干不好!”
这下小厮丫鬟中可炸开了锅,这么几个月,项氏原形终于露了出来。
有的丫鬟讲:“以前肯定是元夫人附体的,现在元夫人投胎去了,项氏本性就暴露了。”
有的讲:“且不说那些,这夫人只怕长着一张猫舌头。”
一位老妈妈又补充道:“还长了一对死猪蹄子。”
下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过说的话自然传不出去,传出去了先要紧的也是他们。
这日项其青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想吃府前小巷子里面做的粥。便命一个小厮:“你去外面龚家粥那里替我买一碗蛋花鸡肉粥来吃。”
小厮干巴巴候着,项其青大喝道:“怎么还不去?”
小厮扭扭捏捏:“那个,那个……”
项其青冷冷道:“还跟我要起银子钱来了?一碗蛋花鸡肉粥要你砸锅卖铁才能够买的起?多少银子也来和我计较,权当是孝敬我的。”
小厮面红耳赤,一溜烟跑了。来到巷道上,见到一张横条上题着:“龚家粥”。小厮走进去:“店家,我买一碗蛋花鸡肉粥。”
店家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哂笑道:“真是对不住,今日鸡肉已经售罄,做不出来了。”
这会遂了小厮的心意,跑回去和项其青交代了,项其青冷笑道:“叫你给我办这点事,也小气着那十几文铜钱。不剥皮抽筋,你不知道我的厉害。”说着叫了几个人,把这小厮拖下去打了一顿,打得七荤八素,鲜血直流。
项其青又叫了另外一位小厮素喜去买,等素喜去的时候,早已关门了。素喜心中害怕,自己拿出一些银子,到街上买了鸡蛋和鸡肉,央求几位厨房里面的管事做了,端着送去给项其青。
项其青眉开眼笑:“到底要狠要辣,你们这群人才服服帖帖。否则你们当我吃素的呢。”翘着兰花指,舀上一口咽下去,喷了素喜一脸,又抄起瓷碗,“哗”地扣在素喜头上,粥流了素喜一脸。
项其青指着素喜鼻子骂道:“可见你们这群贱骨头夸不得。拿了什么东西就来敷衍我?这是什么味,你且去喂喂猪,看它吃不吃!”
素喜少不了是一顿打骂,这蛋花鸡肉粥的事情虽然不大,到底传到了戴世名的耳中,戴世名只当下人事情没有做当,项其青又心情不怎么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多给素喜和那位小厮添了月钱。项其青见此,越发雷厉风行,行动就怒。
对于戴瑶,那可是戴世名的掌上明珠,也是项其青嫁入戴家的因头,项其青心里有些忌讳,也不去沾惹戴瑶,平日走动也渐渐疏了。
这晚卧房里,戴世名站在镜子面前,项其青笑嘻嘻地替戴世名解开衣上的绦子,戴世名道:“其青,听说你昨日为了一只金钗子,把一个小丫鬟给戳了。”
项其青立马沉下脸去,翻了个白眼,又换了笑脸:“他们就是喜欢说话只说半截。昨日我见那金钗子颜色不亮了,叫那小丫鬟拿去店里炸一炸,拿回来一看,哎呦,原先大拇指大的金点子就成了绿豆大,你让我怎么不生气?这还是你送我的钗子呢。”
戴世名道:“原来是这个,下人喜欢捞点油水也是有的,犯不着为了这个就生气。再说肝火旺盛,对身体也不好。”
项其青羞红了脸,也不说话,服侍戴世名宽衣完毕,两人到了床上。
戴世名盖着被子,满脸愁容。项其青侧身起来,问道:“怎么一张苦瓜脸?难道你生我气了?”
戴世名枕着双手:“那些小事我怎么会生气。只是气这灾难罢了。近些年,不是水灾,便是旱灾,好不容易天气不闹毛病了,蝗灾瘟疫又来了。真真是急死人了。”
项其青道:“这关我们什么事情,反正我们又不产粮食,生病了也有银子治。别为这个愁坏了身子。”
戴世名凝眉:“这个和我们的干系可大发了。粮食收成不好,便卖的贵。东西一贵,百姓生活便拮据,哪里还腾得出银子来买咱们的书。我的生意可越来越冷清了。”
项其青笑道:“从小到大,我母亲就教育我,想要高贵很难,但是也有捷径,就是读书。又云:‘世上最高贵的人便是读书人。’我也是这样想的,生活再拮据,人也舍得下银子来买书。”
戴世名哂笑道:“你这番话倒是有局限,喜欢读书的人便是不吃,也会舍得下银子来买,可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可都不会买了。不说这个了,否则晚上又睡不着了。”
项其青伏在戴世名的胸口上:“那你说,我们说什么?”
戴世名道:“瑶儿她怎么样了?最近看你去得也不勤快了。”
项其青起身,躺在一边:“我去频繁了,没的惹她生厌,还不如隔三岔五去几次来的好。”
项其青只当戴世名在暗示她,自此以后,项其青每日都去一次戴瑶的房里。戴瑶当初支持这门亲事,只是为了爹爹着想,以免他老来孤苦,对于这个项其青并没多少好感,又逢她打骂下人,多多少少也传到了戴瑶耳中,戴瑶也不大想理会项其青。
两人你不理我,我不理你,都坐在一间屋子里面看书。戴瑶是沉得下去气的,项其青心潮起伏,哪里看的下,那时候不过在戴世名面前装装样子罢了,于是每次从戴瑶房里出来,都像是吃了火药一样,随时都要爆炸。
如此过了些许天,项其青更加烦躁了。下雨天不许外人在府门檐前躲雨,遇见就让下人去打。也不许门前有谁摆摊,也不管那是不是戴家的地盘。偶然兴致来了,出去买东西,两个一模一样的馒头,小哥若是拿起她不顺眼的馒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别人也当做自己家下人一样。
起先邻里还能忍耐,到了后来,也有不顾戴世名脸面的,扯着嗓子就和项其青开骂。邻里恶其胥余,渐渐也不来戴世名书庄买书了,戴世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三番四次想教训一下项其青,可项其青到了他的面前,就换了一副面孔,又是体贴又是温柔,戴世名却不好动口了。
戴世名到底说出口来:“其青,你没事的时候多去走动也是好的,只是别和人斗嘴,这是修养。你可以去和其他人的夫人摸摸牌,玩玩色子什么的打发时间。”
项其青果然就去了,每天去赌庄赌博。前几天一直赢,项其青虽然不在意那点银子,到底被里面的小厮奉承得上天了,只觉脸上有光。后来频频光顾,到了后头,每天只输不赢,也不告诉戴世名,只想着自己每天扳本。
有时候输急了,项其青就在赌桌上发气脾气来,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又是打又是骂,起初旁人看她是妇人,多有忍耐,后来几个脾气暴躁的,就开始动手打人,项其青打不过,就像泼妇一样闹起来。
闹大了这事情也传到了戴世名的耳中。是日晚上,乌云蔽月,寒风拂来。戴世名立在庭院中,项其青拿着披风,走了上去,披到戴世名肩上,柔声道:“夜里风大,可别着凉了。”
戴世名百味陈杂,又骂不得,只焦急道:“夫人,我说你啊,我叫你和其他妇人去摸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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