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一片故人知》第17章


向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在心里默念着,觉得自己就像被束缚在鸟笼之中,任年华一日日老去。想到此,安俊心里更是黯然。他踱着方步,不由得又走到了悬着宝剑的板壁前。
他定定地看着这把剑,这是他回到京城以来,身边唯一的心爱之物。他从不允许任何人碰它,仿佛它身上藏着他安俊一生的秘密。有时,他会对它喃喃自语;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时,他会对剑寻找安慰。慢慢地,府里人都以为他染上了怪癖,当面不说,总是背后议论。不过,他才不在意这一切。从小到大,他干的出人意表的事情还少吗?
他是安家的次子,承担家族的重任本来就不在他身上。他就像一匹野马恣意地成长。他爱交朋友,喜欢武术,与北京城里其它的纨绔子弟不同,他钦佩有德有才的人,他以情义相交,从不虚情假意。他说过,他要学的是真本事,要交的是真朋友。此言一出,举世哗然,大家都认为安家二爷眼高于顶,孤傲自负。于是,官场他是不适宜的,寻欢作乐他更是不屑为之。当父亲安世炎十分担心他的出路时,他却结交了一大批有见识的朋友,他慢慢有了自己的理想,开始渴望能建功立业,实现真正的王道乐土。有意思的是,他这样的一个人,却实实在在地遵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娶了何家小姐为妻。婚后幸福美满的生活,暂时让他忘却了自己有志难抒的苦闷。而且,由于兄长安宇的早逝,他不得不承担起家族的顶梁重任。直到妻子骤然离世,他才蓦地感到时间的紧迫。家族老小他不得不顾,曾经生死与共如今却身陷囹圄的挚友也不能辜负,重压之下他难展笑颜,更何况还无一人可倾诉心中苦楚。
“啪”地一下,安俊一拳重重地击在板壁上。原本谙熟于心的军体拳已经生疏,若不是他的力道大减,板壁早就凹进去了一大块。他喘着粗气,心里升起一个坚定的念头:无论怎样,我都要坚持下去!“爷!”不知何时,燕生已到房门口,他轻唤了一声,便推门而入。安俊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何事?”“我那里一切都准备好了。轻装简行,诸事齐备。”燕生认真地回道。“嗯,”安俊恢复常态,点点头,他当然知道燕生所说的是何事。“咱们大后天就出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三天后差不多就能回来了。”他看燕生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补充说道。“奴才多问一句,爷莫怪罪。”燕生恭恭敬敬地说,“咱们这回到底去哪里?”“遵化。”安俊轻轻地说,眼睛看着窗外的流云,心思仿佛已飞到千里之外。“还有,”燕生顿了一下,咬着嘴唇,道:“去年秋天,马儿们长了不少膘。除了‘珍珠’和‘玉滇’,其它的现在就拉上阵也没问题。只是,西宁那边未必就不能养成这样的马。”他抬起头看着安俊的脸,不再说下去。安俊凝神沉思了片刻,说:“不。岳将军麾下自然不会缺了战马。不过,能像你这样精心饲养出来的稀缺品种却是不多。这份礼物,我想他会笑纳的。”
☆、(二十二)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绵延不绝的燕山南麓脚下是一片沃野千里的平原腹地。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强健有力的马蹄声。循声望去,只见平原尽头,高耸的两山之间,一前一后地飞奔出两匹白色的高头骏马。它们步调一致,整齐划一,颈下都安着银质辔头,系着的丝带犹如鲜血一般鲜红,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奔到近前,才看清当先一匹马的背上坐着一个穿白色锦缎长褂,领边袖口镶着宝蓝色花纹,腰里别着一把银鞘长剑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面容斯文白净,紧盯着正前方的双目如秋水般纯净而深不见底。紧跟在后头的那匹马上坐着的是一个年轻一些的布衣青年,背上缚着包袱,黝黑的双臂在太阳光下,仿佛涂上了一层西洋油彩。
两匹白马一先一后地跃过潺潺的小溪,速度才渐渐地放慢下来。燕生拍马赶上安俊,说:“爷,自从你和我说是到遵化来,我便猜到您要去见谁了。”安俊回头看了燕生一眼,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即便你知道,也不用说出来。这是一个秘密。”燕生心中怅然,低头轻轻抚摸着“玉滇”背上的鬃毛,幽幽地说:“爷是个念旧的人。“你还不是和我一样?”安俊反问道,说着他一下子从马背上跃下来。眼前这片开阔而绿草茵茵的山谷平原激起了他心中久违的豪气,胸中块垒一扫而光。燕生紧跟着也从马上下来,当这片充满野性的自然风光映入他的眼帘时,他不禁脱口赞叹道:“都说遵化风光秀丽,是块宝地,果然不错。”安俊一面走一面吩咐道:“把‘珍珠’和‘玉滇’带到那边去吃饱。咱们先在这里歇一歇。”“是。”燕生应着,嘴里打了个唿哨,马儿们仿佛听到指令一般迅速跑开了。
安俊自己动手支起架子,找来散落的树枝和树叶生火。燕生从溪水边取来水,用罐子装好放在火上煮开。燕生笑道:“没想到,您还没忘了这些。”“忘不了!”安俊席地而坐,看着火苗越烧越旺,烧熟了的开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热气腾腾。燕生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切好的萨其玛,说:“您不让府里头准备吃食,我这儿的可简单了。”“这有什么?”安俊不以为然地说,他拿起一大块放到嘴里大嚼起来,“吃这个让我想起了马奶酒,要是现在能喝上一口就好了!”燕生把茶泡好,自己也拿了一块萨其玛放在嘴里,一边咬一边说:“那个时候,天气真的是太冷了,如果不喝两口马奶酒取取暖,这仗都不知该怎么打?”安俊咂着萨其玛的香甜,安静地看着远处,突然发问:“当年,你为什么要去西北?”燕生的手颤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差点泼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安俊从来没有当面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在安俊眼中,燕生天性中的腼腆总是让他显得沉默寡言,他从不对旁人表露藏在自己内心的深情,除非这个人是他最信赖的朋友。燕生淡淡地回答:“要是二爷还记得的话,我是十岁时被带到安府来的。自从老爷把我指给了您,您就既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兄长。我心里一直觉得,您到哪里,我就应该跟到哪里。那一年,您和老爷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跑到西北去投军。我虽不懂其中的大义,却始终觉得您的选择是对的。虽然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但我还是瞒着府里所有人去军需处报了名。……”燕生还没说完,安俊的眼圈已经红了一半,口中喃喃自语:“此生有你,不枉为人。”
主仆二人吃饱喝足,那边两匹马儿也补充了足够的新鲜草料。燕生把马儿们牵来,二人收拾好行装,拍去身上的尘土,上马启程。“珍珠”和“玉滇”沿着山谷一路小跑,等他们抬起头已经可以看到在不远处,有若隐若现的牌楼、飞檐和殿宇的一角。“我们已经在皇陵的范围内了。”安俊抬起手臂,指着前方对燕生说。燕生看向远方,沉默不语。虽然,他已经猜到他们这回要见的关键人物是谁,但中间过程的诸多关碍处,他还是琢磨不透。
由于是皇家禁地,整个陵区都是人烟稀少,安静得仿佛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他们挥着马鞭在参天古树中穿梭,身后飞扬起阵阵尘土。狭窄陡峭的山道上留下一串串整齐的马蹄印。“什么人?快下马报上名来?”不知懂哪里冲出一个带刀侍卫,一下子站到山道中央,用身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安俊示意燕生不要轻举妄动,恭恭敬敬地下马作揖道:“我们是从京城里来的,想找冯五爷。还请您行个方便。”那侍卫五大三粗,一脸彪悍,反问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冯五爷?”说完,还用斜眼打量了他们两眼。这些年何曾见过二爷安俊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话?燕生早已气不过,正待上前给这厮点颜色瞧瞧,却不料从后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只见山谷中窜出一只灰色的野兔。“别跑!”一个脸上脏兮兮,一身男孩子打扮的小姑娘背着箭筒,手握一张木弓,飞快地追了过来。这姑娘只管往前冲,待看到安俊他们时,几乎来不及停下来,就在那档口,野兔一溜烟地从侍卫□□钻过去,一下子无影无踪了。“你赔我兔子,赔我兔子!”那小姑娘干脆哭闹起来,用手缠着侍卫不放。“去,去!哪儿来的野丫头!”侍卫一面推推搡搡,一面骂骂咧咧,眼看着已抽出亮闪闪的佩刀,燕生赶紧冲上前,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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