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第12章


确实遗憾。我说的遗憾是指他为什么自杀。
我真的有种感觉,仿佛觉得自个在上了个山坡之后,再不知该如何迈出下一步。我想现在我是否是得把自个脑袋里头的所有的乌七八糟的烂东西统统扔进下水道里,把它打扫得像24年前刚脱落母亲子宫时那样洁爽,那样无知,然后再重新注入些好样的文化、人性、主义、思想、观念、道德、标准等等什么玩艺了。
是否是?
我的路还远着呢。
是否是?
我把本文做得很没有章法是否是?
没章法是否是也是章法,是否是?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说过,刚说过,我脑袋里缺乏文化、观念、思辨,缺乏人性的协调。因此,我看本文多半是一条铺满垃圾、废物、脏东西的人行道。
风像往年一样大。夏天像往年一样燥热。而思念中的黑雪却总是没有飘落。白雪是每年都在落,也是每年都在化。落了又化,天地照样还是一个模样。是这么回事。
我当真已经十分思想老Z了。
而我们却总是把五月的鲜花记得牢牢。
我觉得事体很可能就是因此糟糕起来的。
·7·
谁来阻挡

春节的时候,陆军第799团政治处新闻干事阿今在家休假。闹闹热热、喜气洋洋地过了几天,到正月初七这日,阿今的父母和爱人都结束节假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他独个人,他感到很轻松,却也有些无聊,于是就想寻件事做做。他寻到了一件事,就是给单位领导写封信。虽没什么非说不可的事,但出于礼貌或其他需要,他知道,写封信是应该的,过去他一直是这么做的,现在似乎也不想不做。可铺开稿纸,刚抬个头就觉得脑袋里闹哄哄的,不想写。不想写,他也不逼自个硬写,心想等等再写也无所谓,反正没什么事。就这样,他什么事没做,只懒懒地望着窗外。
天气很好,一轮薄薄的浅春的太阳如盏灯钻在窗洞里,光芒的手试探着伸进来,光亮一浪一浪,似粼粼水波。顺着这光芒的来路,阿今的目光搭在了一幢高楼的平台上,继而弯曲着泼洒开来,视野极开放,包括了大半个城市的建筑和天空。不知是出门时间长了还是什么原因,每次回家,阿今常常有事没事就跑到窗前来看这城市。他曾跟妻子开玩笑说,尽管他不在这城市,可依然保留着占有它的方式就是:回忆和站在窗前观望。他觉得就这样(从窗户里)看这城市,城市有种比他想象还要好的现代和美丽;眼下,城市在众多鲜艳彩旗和彩条的点缀下,显得越发喜气洋洋,好像有无数双幸福的欢喜的手在挥舞,在歌唱。阿今注意到,那些长长的彩条并没有像他记忆中一样,垂挂在墙上,而是由一只只色彩纷呈的大气球牵引着,在风中,这些拖着长长尾巴的气球恣意飞舞,天马行空,使人很容易想到“龙飞凤舞”。而风停息时,它们又像无数优美的念头,悠然浮在那里,微微而动,飘飘欲仙,仿佛在呼吸、长大。完全是因为它们——这些气球和彩条们的装饰,天空变得如诗如画,阳光显得越发温暖明媚,阿今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宁静、高远,目光变得痴迷、散漫,好像沉入了某种梦幻的思绪中。
不知自什么时起,阿今睡着了一会,醒来后,他觉得自己彷佛经历了一番深刻思考,心中盘踞着一个宝贵念头。他没有马上识别出这念头所指的内容,但它的宝贵性和深刻度似乎又是不容置疑的,以至他因之而感到血在激荡,就像漂泊者在看到大陆之前感到血在激荡一样。这使阿今愈加急切地想敲开念头,弄清其真实。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又专门闭上眼睛,把目力全投聚于窥视心灵的努力中,这时他发现自己渴望的东西就在眼前,他没什么困难——只是一闭眼,就眼见着这念头动弹开来,吐出核心:他想转业!
·8·
谁来阻挡

人有时候也会不理解自己的,譬如阿今,他现在就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转业的念头,而且是这么宝贵地出现,仿佛此念在他心中酝酿已久。而实际上,阿今知道,当兵十多年——12年,结婚也快三年了,转业这根“筋”,他还从来没有动作过。他的家人——父母和爱人,也从未跟他探讨过这个问题。也许,他们的想法跟阿今是一样的:年轻,还可以在部队干几年。
确实,在部队干辛苦是辛苦了些,要说付出也有付出,尤其是成了家,有了孩子,付出的就更具体实在了。但话说回来,食的是军粮,穿的是制服,领的是军晌,不管天塌地裂,日子雷打不动,这份坦然和优越也是颇为诱人的。关键是从阿今目前的情况看,他有着很好的不转业的理由和条件,从部队这边说,他很受领导器重,说句话有人听,办件事别人花两份力,他也许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活得很滋润光彩;从家庭这方说,爱人还没要孩子,等于给他藏起了一半心思,父母虽然年岁不小,但身体都好,而且都还在工作——这很要紧呵,阿今常常想,人老了就是需要工作,只要给他们工作,他们就不会叫老,不会生病,不会要你服侍,好像工作能使他们变得年轻似的。阿今的母亲就是这样,年前退休在家搁了一阵,又是生病,又是白头发,看样子接下来做儿的就该回家厮守床前,端食端尿了。可后来,单位又返聘她去老人俱乐部工作,开始家里人担心她身体吃不消,都不赞成她去,但她执意要去,也就去了。这一去怪了,久治不愈的病好了,变白的头发也黑了(其实是染的),人的精神和身体都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好转和变化。要说俱乐部的工作实际是很辛苦的,没有星期天,零碎,杂乱,又滋是非。但老人乐此不疲。这是没办法的。这也是最好的办法。比儿子回去侍候她好得多!阿今的父亲是“大器晚成”,一辈子钻研政界,却直到两年前,快退休的年纪,才官运亨通,至省报扛了面总编的大旗,忙碌和辛苦自不必说,哪有心思享天伦之乐?儿子在不在身边自然不在话下。
想起这些,阿今就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虽说同样是“戎马生涯”,却不像别的人一样对“远方的家”牵肠挂肚。有人说在部队干最恼火的是夫妻分居,那个“下面的问题”比较突出——旱时旱死,涝时涝死。这个对阿今其实也没什么,他部队在S市,回家坐火车5个小时,赶汽车还不要这时间,每年两人两个月探亲假(一般都分期使用),加上几个大节日,再加上阿今又是新闻干事,哪个月不冲军区送稿?到军区不就是回家嘛(在一起)。即使进京闯《军报》,回家不也是顺手牵羊的事。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实在憋慌了,偷偷跑回去过个礼拜,事情也就解决了。所以,要说“下面的问题”对阿今是不存在的,起码没突出到要因此闹转业的地步。也有人说在部队玩枪弄炮,到地方啥都拜拜,没意思,不划算。对阿今这也是没有的,他是新闻干事,典型的军地两用人材,转业当记者做秘书或是从政为官,都行,都不需要“脱胎换骨”,“从零开始”。俗话说的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支好笔头,有天又有地。
就这样,阿今对转业的问题以前真正是很少思虑的,如果说这不是由于他眷恋军营,那就是由于他有不转业的条件,也许该说条件很好,从父母大人到单位领导,从年轻爱人到未出世的孩子,从家庭条件到工作条件,一切都是上好的,完美的,没有一声纠缠的噪音,也没一丝破裂的缝隙,起码现今还是如此。所以,尽管左右闹转业的人很多,越来越多,但阿今一直保持着旁人少有的坦荡和镇静,不凑热闹,不偏听偏信,心情完全控制在“不急走”的宽度中。
不过,阿今也知道,这不是说他在部队有什么雄心壮志。没有的,当兵十多年,经历的已经历了,没有经历的他也能想出个大概来,不会太变幻。他早预算过自己在部队最后的笔划,那一定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到时候就转业,转业是他前途中必有的命题,必然等着他去完成,所不同的是他可能会比别人完成得迟一些,好一些。有时候,阿今难免也会生出这种想法:既然迟早是走,不如早走为好。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从来没有认真过,而他要甩掉这种想法,常常就跟他写作时撕掉一张稿纸一样,“嚓”一下就行了,很容易,从不会感到困难和犹豫。
所以,刚才阿今发现这念头原来是个要转业的想法时,他先是为它的突然性而感到惊奇,然后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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