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新版)》第35章


就算勾心斗角的事还是有,但是与这些古人相比,差的远的多。 
我本来就不是工于心计的人,和以前的同侪相比都远远不及,更不要说和皇帝,或是明宇相比。 
皇帝对我有没有善意?明宇对我,有没有恶意?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我文不能文,武不能武。 
也没有什么可以明哲保身的办法,连一点点的小聪明都没有。 
从以前起就是一个笨拙的人。 
这样的人,就算皇帝不把我当一颗棋子使用,我也不一定能长长久久太太平平的活下去吧。 
所以,虽然身边迷雾重重,我还是可以放任自己,先享受现在这一刻的宁静。 
虽然也有不甘心…… 
外面有足步声响,我才懒懒坐起来,小陈机伶的把鞋子放好,我刚把脚伸进鞋子里,还不及穿好,皇帝已经进来了。 
我慢慢躬身,比一般速度慢很多。 
这么慢当然有我的道理。 
皇帝的步速是挺快的,我的腰弯到大约十五度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我跟前:“别多礼了——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腰迅速直起来,比弯腰的速度快了几倍也不止。 
皇帝虽然声音还精神,但脸上却有掩不住的疲倦。 
刘童托着一个玉碗进来,甜香四溢,皇帝深深吸口气:“好香,你吃什么点心?” 
我没来及说,皇帝已经说:“给朕也端一份来。” 
咦?这时候的人也懂得欣赏鲜奶点心吗? 
我没插上话,刘童已经应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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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皇帝吃的很开心,不吝称赞:“味道很特别。” 
不特别才怪,这里的人哪里知道现代那些点心的作法。 
我趁机说:“已经这么久了,我想,宣德宫应该已经打扫的很干净安全了,我搬回去住,也省得在这里碍皇上的事儿。” 
他又拿起一块小点心:“宣德宫没有这里暖和,你这些日子养得挺好,别一回去又折腾瘦了。” 
我闻言低头看看自己。 
因为这屋里的确暖和,裘衣里面我就穿了件单衫,很清楚可以看到腰,腹,腿。 
还有脚。 
始终不习惯这里的布袜子,袜口是系绳,系松了,就会滑下来,在脚踝处松松的堆一圈。系紧了,就勒的难受。 
在现代的时候,觉得化纤不好。 
到这里,才觉得尼龙真是一项跨时代的惊世伟大发明。 
啊,说远了。 
我是想说,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从趿着的鞋子里滑出来的脚,脚趾白净圆润,的确是比以前……多长了许多肉。 
基本上这双脚不用来走路,我不大出门,出门也不是被人抬着就是扶着。 
脚不用来走路,自然养得越来越好看。 
除了稍稍长一些,就象是女子的脚。 
皇帝应该比我还早发现这些变化。 
比如,昨天晚上……那个时候,他握着我脚腕,手指轻轻搔弄脚心。一直很倔强的不出声的我,在这种卑鄙的攻势之下,只好乖乖求饶。 
没办法,我怕痒,很怕。 
这个弱点不幸被皇帝发现之后,被他彻底利用。 
长日无聊,在屋里可以想通很多事,但是皇帝的心思,我始终捉摸不透。 
要回宣德宫的事,我已经提过几次,每一次都被皇帝轻描淡写的化解了问题,始终没能离开这里。 
到现在我都记不得自己提了几次,七次,八次?也许更多,我已经记不清了。 
刚才虽然是把话又说了一次,可是在话没有出口之前,我就已经预先不报希望。 
只是还是说了出来。 
皇帝挥一挥手,内侍本已走近,又退了几步。 
我在心里叹气,认命的站起来替皇帝宽衣。 
皇帝比我高,伸开了手,很坦然的站着任我服侍。 
一切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 
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 
沧海变成桑田,又是怎么变的? 
我也没见过。 
可是我自己的改变,又是怎么发生的? 
皇帝忽然伸手点在我的鼻尖上:“又出神了?” 
我赶紧回神,手臂环过去,把皇帝腰间的饰带结解开,顺势脱下了整件外袍。 
沉厚的丝绸搭在臂弯,我再踮起脚尖去解皇帝头上的正冠。 
屋里很安静,外面的风扑在窗纸上,轻轻的哗哗作响。 
入冬前宣德宫最后一天。 
那一天的惊险,当时没有感觉,过后才知道害怕。 
生死其实只有一线。 
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但是余波仍然在这后宫中荡漾不休。 
最后的处置结果,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有说是毒,只说是泻药。而且刘嫔也被开脱出去,只拿下头的顶罪。她本人,罚了一个治下不严,德行有亏,削了夫人的衔,降为美人。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 
明宇说过,这些宫中的女人,个个有来头。 
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大概也没有人去关心。 
反正,我又没有死。 
不过我想,就算我死于那奇毒欲断魂,事情也不会有太大不同。 
这个念想在心头转了一转,原来暖意融融的内阁里面,竟然好象有一丝冷风从脖子后吹过。 
皇帝很精明也很细心,问了句:“冷么?” 
我胡乱点头,拿了衣裳退下。 
内侍将外衣接去,又将在屋里穿的家常衣服递给我。 
这一件是布衣。 
虽然是布衣,却有隐约的暗线花纹,精致非凡。握在手里暖暖融融,没有丝绸那种必然的凉意。 
皇帝只穿着单衣,裴德不知道何时进来了,正低声回禀什么事情。 
皇帝把衣裳接过去,说了句:“别等朕用晚膳了。” 
我摸不着头脑,看裴德已经把斗篷又拿出来。 
原来他是要出去。 
切,谁等你啊,我自己吃不知道多自在多开心。 
虽然皇帝不在,可是晚饭还是按皇帝的规格摆上来。 
我虽然胃口满好,但是一低头看到自己的身材,还是略略克制,只吃了一碗饭,没再添。 
但是省饭的后果,是菜多吃了不少。 
晚饭后抱着一杯茶,慢慢踱步回寝宫。 
皇帝不知道何时已经回来了,坐在桌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来。 
嘴里溜出一句:“吃了么?” 
他一笑,没有说话。 
我抱着自己的茶坐在陈锦铺华的椅子里,一声也不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坐在桌边的人动了一下,回过头来: 
“白风,朕有事情,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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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头来,皇帝目光灼灼,精光四射,与刚才那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知道从你受封接册以来,有无数的疑问。”皇帝居然很通情达理的说:“我欠一个解释,原来我以为这不必要,但是,现在看,如果早些说,一切可能都会和现在不一样?” 
我不急着问他的解释,我先问:“会有什么不一样?”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问,顿了一顿,嘴角有一点苦涩的笑意:“总之,是会不一样。” 
我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茶杯。 
我不知道哪里会不一样。 
其实我也在想,如果当日我不惜一死抗命不当这个侍君,现在的情形又是什么样。 
可惜我胆小,没试一试。 
现在想来,有些遗憾。 
皇帝接着说:“第一次知道你,是亦妃呈了一首诗上来。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当年朕还没有登基为帝之时,她已经在身畔,也曾画眉调脂,夜半观星。后来,什么都变了。看到那首诗的时候,心里不是不吃惊。但也知道,她绝写不出这样的诗文来。无独有偶,第二日贤妃也呈了一首诗,工丽精巧,写的是,一片冰心在玉壶。贤妃小名冰儿……我心里更觉得疑惑。” 
他把一张纸向我推近了些:“你看看这张。” 
那张纸显然曾经折成很小的一迭,但是又重新摊平压直过。 
上面第一句是“锦瑟无端五十弦”。我的记性不算太好,可是也绝对不是今天事明日忘的烂记性。这首诗我印象很深,因为,这是我在冷宫卖的最后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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