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煤的历史》煤的历史-第2章


能。煤为现代社会改变其自身与大自然的基本关系提供了动力,这关系是多方面的,其中包括与太阳的关系。但是,煤在提供这种动力的同时,也索取了一定的代价。
我以前从未用如此迷恋的眼光审视过煤。事实上,以前我压根儿就极少想到过煤。像许多发达国家的居民一样,没有什么能让我想到煤。我既不采煤也不烧煤,甚至几乎没见过煤是怎么用的。作为一名明尼苏达州的环境律师,我曾协助有关部门整顿本州的燃煤工厂,因此我很熟悉燃煤时释放的许多污染物。但这仅仅使我约略知道了一些煤对全球环境和社会的重大影响。真正促使我细致研究煤的是一个案件,它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往当今时代最为意义深远的一个话题:全球变暖。
明尼苏达州气候寒冷;在冬天,我们这个州常常是全美国除阿拉斯加州之外最冷的地方。一些北部乡村曾出现零下50华氏度的低温。在这种冷天里,滴水成冰,香蕉硬得可以用来钉钉子(千真万确,有人试过),裸露的皮肤眨眼间就会结冰。其他地方的人们都在为地球气温的升高而惶恐不安,而这里的居民却对此浑然不觉。另外,明尼苏达州也许是美国北部距离海洋最远的一个州,因此,关于海洋上升的预言在这里也无人理会。虽然我们不必设想自己能够首当其冲地感受到全球变暖(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个天真的假设),但明尼苏达州确实需要了解该州的能源举措会在环境方面引起什么大的后果。所以,几年前,明尼苏达州举行了一场法律听证会,以确定用电对全球变暖的影响。这也就是试图了解发电装置的散发物会对地球气候产生什么影响,因为像全美国的电一样,明尼苏达州的绝大部分电也是来自煤,发电装置正是以煤为燃料的。
第一部分 可以移动的气候第2节 可移动的气候(2)
在那场听证会开始时,很少有人意识到它将触及一根何等敏感的神经。国家煤炭工业的代表们,包括那些衣着华美、言辞偏激的政客们,前来参加了那场听证会。他们像在政治审讯中一样争论不休,以致那场听证会几乎可以与美国有史以来最长的听证会相媲美。他们带来的一队科学家言之凿凿地说,明尼苏达州不用理会世界上大多数科学家关于气候变化的言论,他们还认为,气候即使变化,也只会变得更加宜人。如果说全美国正与气候的变化作斗争,那么明尼苏达州发现自己暂时处于这场斗争的前沿阵地。工业界之所以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是因为他们认识到,气候变暖会威胁到他们自身的生存。气候变暖主要是因为,化石类的燃料,也就是煤、石油和天然气,在燃烧释放能量的同时也会产生一种具有温室效应的气体;而在这些燃料中,以煤为最甚。如今,美国的燃煤量已经超过了以前任何时候,而几乎所有这些煤都是用来发电的。
工业界认为气候变暖对气候的改善并无大碍,明尼苏达州的决策者们断然反对这一观点,而采纳了多数人持有的观点,即气候变暖是一个重大的威胁。但尽管如此,我们仍无从得知那场听证会对本州的能源举措有何影响。然而,它对我本人的影响却是戏剧性的。我不仅开始密切关注气候的变化,而且对这次事件的主角——煤块,产生了浓厚的好奇。这个一向被忽略的燃料浓缩着人类及其建造的世界的诸多奥秘。我倾心探究,于是,一条深刻的、丰富的煤的线索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我的面前,它贯穿人类的历史,并且使人类世界如今面临的一些艰难抉择显得尤为突出。沿着这条线索,我在探索的路上越走越远——从古植物学到劳工问题,从古代历史到现代地缘政治学,从我家附近一座富于艺术性的大型发电厂,到内蒙古一块小小的远古煤矿……为了记载这次旅行的历程,我写下了这本书。
在研究这种易燃矿石带来的巨大影响方面,我决不是第一个。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些工程师、机械科学家、商人以及神学家就有相关著作和论文问世,为煤戴上了荣誉的光环。甚至先验主义哲学家们也对煤做出了一些阐释。19世纪中叶,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曾这样写道:
每一个煤筐里都装着动力和文明。因为煤是一种可以移动的气候。它把热带的炎热带到了拉布拉多半岛和极圈。并且,煤靠自身的力量把自己运输到需要的地方。瓦特和斯蒂芬森悄悄告诉人类一个秘密:半盎司的煤可以运载两吨煤行驶一英里。煤就这样自己运输着自己,驰过铁轨,漂过海洋,把加尔各答的温暖带给加拿大,并雪中送炭般地给工业带来了动力。
这段话之所以为人称道,不仅因为爱默生采用了独特的隐喻手法,而且因为它准确地道出了煤在世界上流转的实质。此外,这段话还表现了19世纪的人们对煤的感激之情:有了煤,人们才得以把原本寒冷、残酷的世界变得越来越舒适、文明。
煤不仅仅是一种燃料,也不仅仅是一件商品。它象征着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正是在这种胜利的基础上,文明才得以发展。正如另外一位作家平白如叙地写道:“有了煤,我们才有了光明、力量、动力、健康和文明,否则,我们便只有黑暗、贫穷和野蛮。”
但是,许多人对煤的赞赏中都带有一丝防备,因为他们知道别人仍然对这种普通的燃料不屑一顾。为了消除这一丝久留不去的轻蔑,人们努力提高煤的文化地位——煤不仅是一种必不可少的日用品,更是与人类命运密切相关的重要角色。1850年,查尔斯·狄更斯主编的一份大众周刊发表了一则没有署名的故事,叫做“煤的圣诞颂歌”(Christmas Carol of Carbon)。文中较为明白地表现了人们的这种努力。
在这个故事里,一位名叫弗莱士利(Flashley)的年轻人对古老的黑煤球以及采煤人很是轻蔑。一天晚上,从弗莱士利的煤火中跳出了一个模样可怕的精灵,它看上去黝黑而笨重,皮肤粗糙而坚硬,说话伴随着嗡嗡作响的回音。这个精灵邀请年轻的弗莱士利跟随它进行一次旅行。他们来到散发着恶臭的原始森林,那就是煤起源的地方;在深不可测的煤矿井里,埋葬着从古至今无数矿工的生命,他们为了国家的发展而牺牲了自己。在故事的最后,弗莱士利开始认识到煤的真正意义:它是神对这个星球的庄严赐予,用煤精灵的话说就是:“凭着一种内在精神的指引,人类踏上了生活之路,从野蛮走向文明和优雅。这种内在精神源自无所不在的神明,并超越人类的存在现状,用希望之光照亮未来。人类就这样不断提升,不断前进。”
简而言之,煤不仅支撑着我们的文明,而且甚至塑造着我们的灵魂。它使我们不仅能够控制外在的自然力,而且可以控制人类野蛮的天性。煤是我们人类的救世主。这样的观点一直沿续到今天,但如今它们更多地是以煤炭工业为代言者,而非小说家。
有人将这种观点引向更深的层面:他们认为煤不仅代表上帝对人类进步所寄予的期望,而且表明上帝希望盎格鲁-萨克逊的新教徒们来完成对人类的提升,这是上帝由来已久的梦想。19世纪英国和美国的观察家们发现,照当时的情形看,上帝把世界上大部分的煤都给了他们。在1856年版的《基督教回顾》(Christian Review)中,一个美国人写道,这种特殊的分配显然不是盲目、偶然的,而是很久以前上帝亲手书写在坚硬岩石上的一种昭示。“在人类向上的进程中,由谁来做领导者?积极进取的人们为此展开了一场竞争。他们比试天性,比试智力和德育,比试对耶稣基督的纯粹真理的把握。这时,一件宝贝从天而降,落到了他们手里。谁能正确运用这件宝贝,谁就能稳稳当当地掌握对世界的控制权。”
这种把煤看作神圣教化力量的观点,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那些到中国来的传教士如此看重中国的煤储量。一位在19世纪晚期游览中国北方的传教士,详细地写出了中国每个煤矿区的范围,包括煤的化学成分。几十年后,一位英国访华者预言,现代中国每挖掘一条煤矿坑道,都会“有一颗太阳从中冉冉升起,冲出那意味深长的坑道,刺穿笼罩着中国的偏见之迷雾”。他还指出,中国人民之所以发展滞后,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成功地发挥煤之精灵的魔力,“那被束缚的黑色精灵就躺在他们悲怆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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