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吕不韦》第47章


这样,许多人便认为,对嬴政来说,不存在吕不韦是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的问题。 
这许多人中包括吕不韦和赵女。 
其实,大家全都错了。 
这是因为,大家全都低估了嬴政的超人记忆力。 
在邯郸,嬴政和赵二女、嫪毐和赵高一起在那个园子里安身的第二年,有一次,赵高对嫪毐说:“你说,我那个主儿,是不是有点傻?他就看不出孩子不像他?” 
嫪毐道:“看出来又怎么样?你是不是哪里都像你的爹老子?终日疑神疑鬼,还活不活?” 
说着,嫪毐向赵高努努嘴,表示让赵高住口,进而说:“今后,当着孩子的面,不要再讲这个……” 
赵高还不服气,嘟囔道:“还吃奶呢……” 
其实,那次谈话嬴政记下了。他并不明白嫪毐和赵高谈话的真正含义,但两个人谈话的那种语调,引起了嬴政的注意,故而他记下了那次谈话。 
后来又有一次,嬴政睡觉醒来,并没有立即起身,他是脸冲里的,当时,赵二女正在跟嫪毐谈话,就听赵二女道:“刚才你没有看到,赵正睡着后那个样……” 嫪毐问:“什么样?”赵二女回答道:“笑的样儿——活像他爹……” 嫪毐道:“那不光是睡时,只要笑就像……”
四、往事(3)
这话嬴政也记住了。 
在回咸阳的路上,吕不韦把他从车上抱起来,跟他讲:“今日,我们——你,你母亲,还有我,见了面——你让我高兴,孩子!” 
嬴政当时已经九岁。他听后感到很惊奇,吕公为什么说“我们”呢?说我们,为什么把他跟母亲和自己放在一起呢? 
嬴政又把这话与在邯郸赵高、嫪毐和赵二女的那些话联系在一起,放在了心底。 
嬴政不忘赵二女和嫪毐关于笑的谈话,来咸阳后,他便暗暗观察父亲的笑相。他注意到,自己与父亲的笑相根本没有相同之处。他却发现,自己笑的时候与吕不韦笑的时候倒非常相像。 
这样,他便给自己提出了问题:难道自己并不是父亲的亲生,而是吕不韦的儿子? 
还有一件事让嬴政记起了“邯郸谈话”,那就是回咸阳的路上吕不韦关于嬴政不再叫嬴正而叫嬴政的话。听了吕不韦那话,嬴政摸不着头脑,他以为自己已经改了名字,实际上,回咸阳相当一段时间内,人们依然管他叫嬴正。可后来,真的改名嬴政了。为什么名字先由吕公提起呢?为此,他曾问过母亲。他没有得到令人信服的答案。 
进宫后,吕不韦和赵女是很注意的,两个人接触时,都小心翼翼。然而,二人既是这样的关系,有时免不了有些亲昵的表现,尤其是子楚去世之后。嬴政渐渐长大,心中是带着疑问注意观察着的。观察的结果并没有解除怀疑,相反,倒使自己的怀疑增加了。 
前几天,他听说不少人聚在华阳宫吵吵嚷嚷,让太王太后给轰了出去。嬴政问赵高那里发生了什么事,赵高支支吾吾,躲躲闪闪,嬴政疑心大增,但没有再讲什么。过了一顿饭时节,嬴政叫过赵高,说他要查一件什么事,让赵高到太王太后那边去找《公孙龙》。秦王还告诉赵高,去后告诉太王太后,请太王太后找到后派人送过来,因为这边有事等赵高处理,不好在那边等待。赵高去了。 
三个聪明人碰在了一起。 
秦王这一切做得都很自然,开始赵高并没有多想,但随后他把去太王太后那边要《公孙龙》的事与刚刚秦王问华阳宫发生的事联系在了一起。他动起了脑筋。原来,赵高和太王太后宫中的太监华典要好,事情又关系到秦王,华典便把那天众公子说嬴政不是嬴家种,大闹华阳宫的事告诉了赵高。华典曾问赵高,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赵高遵守以往自己的誓言,没有向华典讲明真相,而是对华典讲,这些人是捕风捉影。这事使赵高心中很是害怕。往日,他会把这事告诉给嫪毐,如今两个人生分了,话不能再讲给嫪毐听。现在,话无处可说,无人可讲,感到十分孤单。他只好把这事埋在了心里。他想道,秦王不让他在华阳宫等,而是叫太王太后派人把简送来,极有可能是秦王见从赵高这里问不出话来,便要从来人的嘴里掏出点什么。想到这里,赵高意识到,应该把刚刚秦王问诸公子进华阳宫的事奏报给太王太后,实际上是给太王太后提个醒。到华阳宫后,他这样做了,讲了秦王要简的意思后,说秦王询问,那一天众公子来华阳宫有什么事。太王太后问赵高是怎样回答的。赵高说,他告诉秦王,听说是几个公子不满泾阳太后为儿子讨封的事找了太王太后。太王太后又问:“他问的是一次呢,还是……”赵高立即回道:“也问了第二次,臣回答说,或许还是为了那件事……”太后听后想了一下,便让赵高返回了。随后,太王太后让华典带着《公孙龙》去了秦王那里。华典有备而来,秦王没有从华典口中掏出什么话来。 
嬴政不好不相信太王太后那边的话,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因此,思想上的悬案并没有剪除,一直把这事与“邯郸谈话”联系在一起。 
现在,大殿上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五、争辩
吕不韦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跟嬴政谈一谈。正在犹豫之际,嬴政却有话了,嬴政道:“相国,泾阳太后为寡人的两个弟弟请封的事,寡人回绝了她……” 
这时的吕不韦,意识上,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秦王,而是自己的儿子。秦王所说“回绝了她”,吕不韦已经知道,对嬴政的处理,他有自己的看法,这也是他准备向儿子谈的话题之一。于是,听后他道:“这臣知道了,回绝的理由臣也已经晓得。只是,臣以为,这事可回绝,也可从她。这是一。二,既然回绝了,就应该让她待在宫里……” 
嬴政听后问:“相国以为寡人举措有失?” 
吕不韦意识上依然把眼前的嬴政看成自己的儿子,道:“说可以回绝,是说,两个小小的孩子就给个什么君,什么侯,未免轻忽;说可以从她,是说求得和谐,免生怨怒。说既不从她,就应该让她待在宫里,是说,他们如生怨怒,可以有所约束。大王放他们离开咸阳,一个去了甘泉宫,一个去了封地,就给了他们天地,可以让他们无拘无束发泄怨怒……” 
嬴政听后立即道:“对此寡人有一辩……” 
吕不韦心中一震,但他思想上依然没有转过弯来,依旧把眼前的秦王看成自己的儿子,道:“讲……” 
这可真是一个父亲对一个不听话的儿子讲话的口气。 
这种口气连嬴政都觉得吃惊了。他稍稍停了一下,道:“从她是树兵,却她而生怨,两者相比,寡人宁取后者。放他们去甘泉宫,去封地,是寡人不负人——他们得不到封赏,离开咸阳,自在些,寡人便从了他们。至于在那里无拘无束发泄怨怒,那由他们,只是他们只能以怨怒为限。寡人有秦国,为不负人,可以送上半壁河山,可有人如若掠取——虽动毫发,必不容也!” 
嬴政最后这两句话出口令吕不韦一震,他问自己:儿子的这种厉害劲儿是哪里来的?但对此他来不及多想,随后道:“说是树兵,未免偏颇……” 
这分明是在教训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在跟一位王讲话。秦王又是一震,道:“愿听教训……” 
这话出口,吕不韦似有所悟,立即改变了口气,缓缓道:“大王须知,周朝衰落、灭亡,分封的原因十分清楚,可夏亡,殷亡,却并不是由于有了分封……” 
秦王驳他道:“有了一个周朝还不够吗?” 
吕不韦变得清醒了些,依然用缓缓的口气道:“大王,从另一个角度看,周朝衰落、灭亡,原因也并不只是分封……” 
秦王道:“可没有分封,就没有春秋,也就更没有战国了……” 
吕不韦这时已经开始觉得,今天嬴政的情绪大大不同于昔日,而且,与前一段联系起来看,嬴政的“不驯服”是越发地变本加厉了。 
最初,在大殿上,嬴政只讲了一句“这事容寡人再想一想”,内含着对抗的成分,但话语本身并没有表露对抗的意思。在出征前阅兵时,嬴政讲了两句话,已经开始了对抗。现在,则是一连串的对抗。 
这促使吕不韦思考。 
回来的路上,他的内心就惴惴不安,但,他依然有一种幻想,幻想儿子是一时冲动,有了不同寻常的举动,碰了钉子,经过思考,会“回心转意”。现在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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