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第44章


红一片赞许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裤子太瘦,上马时非挣开裆不可,而后转了话题,问:“柜上你存多少钱?” 
胡子分的篇子(饷钱)多数存在绺子的账房里,东抢西夺的带在身上不方便。 
长山回答:二十二块大洋,三斤半棉花和一副对光子(眼镜)。 
“把长山捆喽!”大柜红一片突然撂下脸来,在场的胡子执行了大柜的命令。 
“干爹,”长山吓白了脸,他见干爹那张令他心悸的脸,眼睛射出绝情凶光,求饶是徒劳的,他样子委屈地说,“我,我不明白……” 
“明天你啥都明白啦,带走!”大柜红一片等胡子把长山押走,才问二柜,“典鞭的事安排得怎样?” 
“久占、大德字、滚动雷都回了话,准时赶到。”二柜说,“压五省不肯来。” 
“咋地?”
《玩命》I卷(4)
“他说长山是你干儿子。” 
大柜红一片的脸阴郁而苍凉。 
次日,参加典鞭的胡子酋首相继赶到,威风总是要显显,规矩也必须照做。来者举枪朝天鸣放,哐——哐——哐!土窑外三声枪响后,报号道: 
“大德字啦——” 
哐——哐——哐! 
“久占啦——!” 
“哐——哐——哐!” 
“滚动雷啦——!” 
通常,各绺子枭雄独占一山头各霸一方很少聚一起,召集绺局的同仁,共同处理江湖上发生的某件大事时才聚首,这种召集议事的独特行动,胡子称为典鞭。 
严肃而讲究欢迎入土窑仪式过后,隆重的酒宴开席,宽敞的院内靠东墙摆一溜八仙桌子,大鱼大肉款待各位大当家的。 
酒过三巡,红一片向准备行刑的胡子打个响榧,长山被带到院心。他跪在大柜面前,哀求道:“干爹,留我条小命吧!” 
留条生路?曾几何时红一片的生路恰是长山给的。长山入绺子前在亮子里镇喜满堂当伙友(小打),那时红一片经常来逛窑子,又习惯在客栈租个房间,长山受老鸨子派遣陪妓女到红一片下榻处出条子。久而久之,便与红一片结下情谊。一次,长山夜里解手路过老鸨卧室,听到她和警察密谋,天亮前冲入客栈,活捉匪首红一片……长山急忙去报信,红一片从妓女的被窝里爬出,他俩一起逃走。为感激长山的救命之恩,收他为义子,委以重任——当总催(负责督察指挥军事事务)。重义气的红一片自然牢记这段情,可是破坏了绺子的规矩,必须按照规矩办。 
大柜红一片投向长山意味深长的一瞥,心里说:“是干爹心狠吗?瞧你做了些什么事啊!” 
“各位!”红一片双手抱拳,迎着几位大柜审视的目光,热血在喉咙里冲撞着,他说,“今天,我要插(杀)个人,除掉我们绿林中的败类。” 
“让他怎么过土方(死法)?”二柜上前向大柜红一片请刑。 
胡子对违犯局规的人,使用的绺刑极为残酷,像火烧、马拖、刀割、活埋、压杠子、背毛、挂甲、上蒸笼、十指钉法……大柜红一片射出目光僵在昔日顽皮可爱的妓院伙友的脸上,许久,他对二柜说:“喷筒子(枪)做了他(送他的命)。” 
“干爹!”长山挣扎着爬到大柜红一片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头没回地走到后院为他掘好坟坑前,闭上双眼,枪响他便大头栽进坑里。 
“这一百四十块大洋送给长山他爹娘。”大柜红一片把装着大洋的布袋子交给红账先生,“柜上他存的东西也都带上。” 
外绺子的几位大当家的目睹红一片大义灭亲的行为。处理完叛逆,大柜红一片高举酒杯,“班火三子!” 
众胡子继续喝酒,参加典鞭的其他绺子大柜啧啧称赞红一片,纷纷起身敬酒,也有胡子看见几颗硕大泪珠滚落到酒碗里,胡子大柜红一片扬脖喝下。 
故事29:坐堂胡子 
大红色油布裹着役畜套包子的幌子斜插杆吊起,出现亮子里镇的柴禾街上已经几年啦,这就是镇上薛感厚的套缨铺——马具店。 
亮子里每逢双日子,大车小辆拉来四面八方的赶集人,守城的自卫团每逢集日也格外忙碌,处于兵荒马乱的岁月,特别是时下乡间胡子活动猖獗,唯恐混进城来,故此集日只开南城门,自卫团全员上岗,警局也派出暗探配合,严格盘查出入者,验查身分证件及所带之物。 
“喂,那辆二马车,靠边停下检查!”装载秫秆的花轱辘二马车被拦在城门入口处,检查人员用根铁棍子改制的锥形探子,深深地刺入秫秆捆,没发现任何异常,对赶车的和跟车的两个乡下汉子说,“走吧!” 
“谢老总!”车老板子恭维道,从厚厚两唇间拔下那杆旱烟袋,往腰间蓝布腰带上一掖,摇起鞭子吆喝牲口道:“驾!” 
车老板子扎着宽布腰带、致谢抱拳的姿势、走路的骑马步势,引起一位警局暗探的怀疑,他向身边的两个便衣警察说:“跟我走,注意拉秫秆的二马车。”
《玩命》I卷(5)
络绎不绝的赶集人入城后涌向柴禾街,沿街摆满货摊,叫卖声乱哄哄绞缠在一起: 
“地瓜,烤地瓜,热呼的!” 
“瞧一瞧,这猪秧儿,身腰长,肚皮松,大坯子呢!” 
“蝇甩子!” 
“马莲根刷子!” 
生肉摊前,乞丐打着竹板讨要: 
这块肉,切得好, 
五花三层把菜炒。 
回家炒上一大盘, 
全家大小拉拉馋。 
傻子就像过了年。 
麻烦师傅再回手, 
再给一块我就走…… 
与这熙熙攘攘嘈嘈杂杂比较,柴禾市场井然有序,马车、牛车、驴车、独轮手推车、扁担挑子,稀稀拉拉地停放着,要出售的可供灶房用的烧柴品种倒繁多:木头疙瘩、秋板柴禾、劈柴柈子、秫秆、干牛粪……总之,供灶、取暖的可燃之物应有尽有。 
柴禾小贩们,严格意义上说他们称不起“贩子”,捡、拾、劈、砍、搂、割柴禾到镇上买,充其量换些油盐酱醋,添补日常开销而已。因此,他们的买卖做得笨,个个袖手或蹲或站或靠自己的柴禾摊子上,等待客来买。 
这时,有三个眼睛贼溜溜的人一起走进柴禾市场,旋即迅速分散开去,其中一人走到载秫秆车前,顺手抽出一棵秫秆,垫在膝盖上一撅,喀嚓断了,茬很齐。 
“嚄,挺干呢!多少钱一捆?” 
“对不起,整车卖出啦。”赶车的老板支走买主,很显然他们在等什么人来。 
工夫不大,套缨铺老板薛感厚迈着有钱人自豪的方步,手拎着银色的马尾制成的蝇甩子,时不时地甩甩,有几个臭钱浅薄地显露得充分。他挨排连问几个柴禾车,不是嫌柈子太湿,就是说秋板柴禾没长成要火(燃烧中途灭火),或是价贵而没买,最后停在二马车前,手摸秫秆夸赞道:“矬巴子高粱秆儿,秆儿粗节长,烧火可惜了啦。” 
“其实你没看全,这里还有大蛇眼(高粱一个品种),编席茓苫太脆。” 
“喷水浸好,宽点破糜子(秫秸外皮),照样结实。” 
这段纯正的庄稼院嗑儿,三个躲在一旁窥视的警局暗探把这一切听得真切,交谈没什么破绽。 
“多少捆?”老板薛感厚问。 
“103捆,凑整,就算100捆吧。” 
“走,卸车去!”陶老板领着二马车走出柴禾市场。令盯梢的三个警探不解的是陶老板没把柴禾车领回套缨铺子,左拐右转走进背街,向挂着几双制作精巧小乌拉鞋做幌子的鞋店走去,一直走进鞋店后院。 
警探监视准确无误,那天上午鞋店的情景记录详细,最先是套缨铺老板出来,依然甩着蝇甩子迈着方步,紧接着,卸掉秫秆的二马车还是由那两个庄稼汉赶走。 
警局人员按照固定的思维方式,确断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否认了尚未被证实的想法。但毕竟留下一点需要明确——陶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嗅觉灵敏的暗探,神不知鬼不觉地监视套缨铺老板数日,一言一行都属正常范畴,直到陶老板将五百块大洋亲自送到警局,再三强调支持声势浩大而又因经费紧张的秋季剿匪行动。陶局长骂道:“娘个臊B的,竟拿朋友搓球!”之后,便取消了对陶老板的监视。 
事实证明,亮子里警方犯了不容饶恕的错误。应采取果断措施,彻底搜查套缨铺,陶老板的正人君子伪装就会被剥下来。 
套缨铺老板薛感厚是地地道道的胡子,与众匪的差别是他不在局绺,又不同于独往独来的单搓(一人?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