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朝不许修仙》第46章


他的视线有点花,放眼望去全是人,可再甩甩头,旷野里又只剩下几个人了,杨七和长流背对着抵御攻击,零星的几个杀手也差不多撑不住了。
陈碧心想,他们还有希望活下来。
陈碧陷入一种飘荡的感觉里。天旋地转,阴风怒号,黄草被吹的斜斜倒向一边,天地变成一片青灰色,乌云在头顶翻滚不息,这是要下暴雪了么?
怎么那乌云背后仿佛隐藏着一尊邪神?
邪神?陈碧忽然记起来,徐起澜请邪神的时候天色不就是这样?
这是邪神来要索祭品了么?
众人都发现天色异常。
罗城长发在风中飞扬,沈长流曾一剑走过他的脸,一道血痕从正中间将他惨白的脸一分为二,滴滴答答落着血。此刻他望着翻滚不息的云层,纵声大笑,“来索我的命了,哈哈哈……”
“我逃不过一死,你们也休想!”
一枚青玉色的瓷瓶被他当空抛出,一刀斩落,盘踞在里面的黑蛛王露出来。沈长流眼里当即爆出血丝,离开杨七,对着那只蛛王杀过去,罗城怎么会让他得逞,横刀拦路。
沈长流拼了命去杀掉那只蛛王,但为时已晚,空气中响起那种微弱的远在天边的蝉鸣。
惊蛰时节昆虫破土而出的声音无限放大。
窸窸窣窣。
那声音越来越近,数十万只脚踩过砂砾,踩过枯草,如潮水一般涌来。
那些先前死掉的杀手身上,源源不断的蜘蛛从他们眼睛,鼻孔,嘴巴,领口,裤管,袖口里钻出来,丰满的肉身迅速干瘪下去,最后一只肉色的蜘蛛钻出来时,那具尸体已经只剩裹着尸皮的骨架。
荒原上蜘蛛如海潮,吞噬一切,陈碧慌忙的去揪掉那些顺着他裤腿爬上身的蜘蛛,剑锋扫过让他们爆开血花。即便他知道这毫无用处,这些蜘蛛会很快漫上他的身体。
他回头,荒原上的风呼号的像是为他送行的长歌。举目四望,干涸的河床,野蛮生长的杂草,苍凉的芦苇,被冲毁的堤坝,黄土从上面塌陷下来,露出底下的巨大石块。
他知道这是哪里了,这是他父亲当年验收过的河道。他父亲当年就在这里,当着黄璜的面摔掉了他私下送来的盒子,那盒子裂开来,散落出满地珠宝。
沈厉心怀天下,写下那份奏折,再往后,便是万劫不复。
从这里开始,也当从这里结束。
一剑,两剑,三剑……
陈碧摇摇晃晃,全身豁开的剑伤疯狂往外涌出鲜血,鲜血的味道顺风飘过原野,所有的蜘蛛嗅到了这股气味,纷纷改变了方向,疯狂向他爬来,如钱塘大潮,要将他淹没。
陈碧的长剑插在地上,他再也支撑不住,拄着长剑跪下去,头颅朝向沈长流的方向,他想抬起头,但太沉了,他抬不动。
他想对远处的沈长流喊一声,下辈子,再做你兄长。可那些蜘蛛已经噬咬了他的喉管,他全身的皮肉就如他当年隐在养蛛人队伍里看到的那样,被一层一层吞吃掉,最后会只剩下白骨,触觉快要消失殆尽,他用尽全力,拔开了蜡烛的盖帽。
此后他终于陷入永远的黑暗,接着他的头皮露出森森白骨。那只熊熊燃烧的蜡烛,跌落下去,先是点燃了周边的野草,烧着了他的衣服,这时火势还不大,蜘蛛讨厌这温度可又贪婪这血的美味,依旧死死霸占着他的每一寸筋肉,后赶来的蜘蛛依旧饥/渴的往前涌。
再后来,北风一吹,火势忽的卷上旁边芦苇,如同浸了油,瞬间点燃了整片原野。整个原野化为一片火海,陈碧在中间,已然只剩下跪立的白骨,他的头颅向那里低着,似乎临死时都在像沈长流说对不起。
在他死前一瞬间,陈碧真切地闻到了沈夫人手里的兰花香,她的手真的掐上了他的脸。
陈碧鼓起勇气说:“夫人,我答应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长流的好哥哥,我做到了。”
沈夫人只笑着,不说话,他的生命在急速流逝,沈夫人的光影也碎成一片又一片,最后,当光影全部烟消云散,沈夫人的嘴角那片光影动了手,似乎在温柔地说,“我知道了呢。”
陈碧的身影在火海中被吞没的那一刹,泪水在眼里下了一场暴雨,绝堤而出,沈长流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哥!”
迟到十八年的一声兄长,在原野上久久飘荡,而陈碧,已然化为火中枯骨,悠悠上了黄泉路。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
第46章 玄幻流
荒原燃起大火,将赶来的蜘蛛烧掉大半。云层翻滚,夹杂雷鸣电闪在其中。罗生门只剩罗城一人,在原野上狂笑,如喈喈枭鸟。
头顶邪神今日必要吮掉他的血肉,炸雷不时在地上响起,仿佛饥/渴至无法忍耐。
他的疯狂让沈长流和杨七失血过多的两人险些招架不住,被他弯刀一勾,一放,再一甩,两人身上登时出现两道大血口。
沈长流因失血而脸色发白,嘴里涌出血来,那些蜘蛛在他们静止时便纷纷爬上来,从那些刀口里拼命往血肉里钻。
杨七强撑着起身,甩掉了手上的几个蜘蛛,罗城还在癫狂大笑,杨七静静微笑,“你永远没有机会见到第八刀。”
杨七单手持刀,后退,定住,提起一口气,如猛虎扑食般直冲而来,转瞬间腾空跃起,如大鹏展翅般跃上天空!
没有人类能跃到那样的高度,那突破了人类的极限。在空中变换为双手握刀,所有力量贯注两臂,没有丝毫技巧,以绝对的暴力凌空劈下!
天纵八刀 劈山
杨七曾在出云派用这一刀劈掉了半个悬崖。
罗城的弯刀从中间裂成两半,三问落在他腿间,杨七被巨大的力道震飞出去,这一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力。
一道血线从罗城身上上而下蔓延开,血线裂开,尸体分作两半,一前一后,缓缓倒下去。
天上黑云顷刻间翻涌,形成龙卷风,如巨大的漏斗,漏斗下垂到地面,底部卷住了罗城。
杨七死死扒住地面,不被飓风卷入其中,不过片刻,那道龙卷风盘旋呼啸着回归天上黑云。
杨七在余风中挣扎爬过去找沈长流,看过罗城的尸体,只剩人皮枯骨。
沈长流那会也爬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黄沙,这会儿被杨七从土坑里扒出来,俩人突然都笑了。
“嗳,你看天亮了。”
沈长流看头顶,果然,天光大亮,黑云无影无踪。
杨七把沈长流的袖子捋上去,看他胳膊上的印记。那团会动仿佛挣扎的黑影越缩越小,直至完全消失,露出雪白的底色来,杨七高兴,忍不住捉住他手腕,在那里亲了一下。
亲一下没亲够,还要再亲一下,沈长流抗拒着要躲,杨七却拉着不让。
“别乱动,我高兴。”
似乎是觉得亲胳膊还不够,沈长流抬起头来,拿袖口一点一点蹭干净了沈长流的脸。
沈长流还穿着黄府丫鬟的装束,头发全束上去,擦干净了脸跟雪一样白净,杨七笑道:“真像我家的小媳妇儿。”
沈长流的脸通红一片,杨七深情地望着他,轻声叫了一声:“雪生”。
沈长流点了点头。
杨七满意了,凑到他脸边,沈长流轻轻垂下了睫毛。
温热的呼吸已经蹭过沈长流的侧脸,沈长流颤抖着阖上眼皮,睫毛都在打颤,杨七却退回去了。
沈长流睁开眼睛,看着杨七手里抓着一只肉红色的东西,顺手又从沈上流脸颊上捏住了一个。
杨七无奈地笑,“对着这东西,我可下不去嘴了。”
俩人身上,已经快要被这东西占领了。
杨七嫌恶地拿手扫掉了爬掉自己脖子上的几个,撕下几块带血肉皮,他晃晃悠悠爬起来,“等我解决完这恶心东西吧,要不然咱俩先要被他啃死了。”
沈长流突然紧张了,抓紧了他的衣袖,“你要怎么办。”
沈长流洒脱一笑,笑容里有些悲戚,又轻松地说,“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百年来从未现世的第八刀。”
沈长流抓紧了他的衣袖,“那是什么。”
杨七想了想,“归来。”
说完,一根一根掰下了沈长流的手指。
花有重开日,人有归来时。
杨七骗了沈长流,最后一刀无名,只是两百年前那位传人在用这一刀时念了一句,不如归去。
杨七觉得归去真是晦气大了,归去多不好听,说的来生来世就不能相逢一样,所以擅自改名为归来。
归来,归来,总能回来,多好。
杨七开怀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看准了,这才是绝世刀法。”
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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