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之鸿》第18章


要么,就立刻倒戈,晾下这癸影和定北军的人二虎相争,再和南霁月他们打个商量,毕竟他们袒护前朝遗孤在先,自己可以当做不知情。至于方才在院外听到的,南霁月把癸影称作四叶教的人,孟岚没往深里想。在他看来这些人相争都是狗咬狗,指不定是不是让癸影自乱阵脚的把戏呢。
想通这一层,孟岚便待出言质疑癸影,哪知张了张嘴,便感觉穴道一麻。环顾四周,随身的几个兵将也以怪异的姿势站立着。癸影还在怔愣之中,出手如电制住那些人穴道的的陶如风已经接着方才的话茬说了下去:“若非亲眼所见,癸影大人想必是从旁的途径知晓了钟先生那块玉佩的来历,你不如说出来,让孟将军也听听,日后好替你辩白几句。”
癸影既知事败,却仍不死心,强辩道:“此人乃朝廷钦犯,作为圣主暗部,我自然要想办法加以调查。”
陶如风步步紧逼,“哦?你若没发见那玉佩,怎么就认定钟先生是前朝遗孤了?可别跟我说是因为钟先生长相与画中的夫人相似,钟先生在熙州待得好好的,而你身在大内,没有特殊任务不得出京,难不成还长了千里眼不成?”
“我……”癸影语塞。
静立一旁的钟雪怀此时探手入怀,从衣服里拽出了那块往昔的皇室宝物,那块玉的形状打磨得极随意,却带有天生的灵气。系着玉佩的带子果真是朱砂色的,只不过一面是红色,翻过个却是带着些珠玉光芒的莹白色,平时掩蔽在白衣中根本看不出来。玉佩的主人温言解释道:“这块玉,是我刚出生时我娘戴在我身上的。那根带子是我娘找了大理最好的绣娘做的,没有接缝,戴上了便永远拿不下来。知道这块玉的人不多,那位绣娘是我娘的手帕交,这根带子制成不久她就去世了,此外便只有一个拥护前朝宗室的将军知情。前朝灭亡后,我娘带着身孕东躲西藏,九死一生回到故乡的磨难中,那位将军给了她不少助益。那人是看着我出生的,玉佩的事我娘也没有瞒他。后来为了复国,那人投身四叶教中,现在大概已经不在了,这块玉佩的事,癸影大人是听他讲的吧?”
而后他又转向叶鸿悠:“你总问我为什么手凉……原因就在这玉佩上。”
好不容易能说出话来的孟岚张大了一双浑浊的眼,“你……你……你真是四叶教的人?”
癸影颓然,陶如风一挥手,两个定北军中高手假扮的黑衣武士上前将他擒住。癸影猛地抬头,呼吸急促,以怪厉的声音叫道:“你们,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身后陶如风的声音又适时地响起:“还是钟先生聪慧敏锐,一早就有所怀疑了。”
第12章 十一 舍命陪君(下)
“你不该找我去府衙做画影图形的,”钟雪怀的声音依旧纯净温和,“若我不对你起些疑虑,以二位将军的高才,今日之事,你虽不一定能成事,但你有诸多把柄和厚着在手,我们这些人,或许都要被你诱入毂中了。”
“那天晚上你突然上门来找我,说大人有命,让我第二天一早去府衙做画影图形,我便隐隐然发觉有些不妥。”
“哼!区区一件小事而已,况且我早已向其他衙役打听了你作息行事的习惯。”
“嗯,所以你知道我每日上下午皆出画摊,晚上也常有邻里来寻我,所以特地挑很晚的时间上门。可是说实话,那个时辰了……”钟雪怀指了指墙上那个简易的门镜,“若非我从你穿的是衙役制服和你的身量上看出是你,我决计不会开门的。街坊们都知道我有规矩,过了亥时二刻,谁来叩门,我都不会开的,哪怕是府衙其他的衙役。若街坊们真有急事,他们会喊我,不会敲门。几位衙役大哥都是白日里到画摊上寻我的,想必不知道我这个规矩,也就不可能告诉你。不过我想着你初来乍到,与我尚不熟悉,也不愿你平白吃了闭门羹。”
“钟先生如此,不怕当真误了什么急事吗?”陶如风闲闲插嘴。
“不会,真的那么想进来的话,跳墙不是也一样?一道门锁又岂困得住那些一条道走到黑的傻瓜。”
“跳墙”二字一出,叶鸿悠便直觉他意有所指。那个干冷干冷的冬至的夜晚,他欲不辞而别,想必令钟雪怀心中生出了几许龃龉。养病那几日,自己那个漫长而哀伤的故事讲出来后,钟雪怀便不曾借故开些小玩笑,直到那个逆天的雪人出现。此刻想到这一层,便是要报复回来了吧。
果不其然听到其后没缀着什么好话,叶鸿悠忙用无辜中带些歉意的眼神看过去,却在对方眼中读出了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叫他戏弄了——唉……明明被骂作傻瓜的人是自己啊——
“那,若是有强人欲谋财害命,或者好色之徒欲行不轨呢?”
“若是这样,我一介书生也无能为力了,忍气吞声或是以命相搏,视情况而定吧。”
“若是,有无助乞儿,将死之人,或是叶公子这样身陷危难之人叩门求助呢?”南霁月也插嘴。
钟雪怀好笑,“将军,我这小院,可是隐于深巷之中的,熙州街巷不似江南那般曲折,但不少地方都是‘井’字排列的,不熟识的人想要找到我这小院,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所以这位癸影大人能在短的时间内寻到我的住处,若非是没头苍蝇一样寻了个把时辰,便是原本就知道我住在哪里。尤其是在冬日晚间,天寒地冻的,街坊们围炉夜话也好,浸个热水浴也好,总归不会在门槛上坐着等着给你指路。”
“你不是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人。”
“的确,我怀疑你别有所图,仍旧是因为做画影图形这件事本身。有谋逆暴徒为祸一方,圣上钦点大将军清缴其余孽,这样的伟业怎么不值得拍手称快?我一介愚民,若能尽绵薄之力,自然是诚惶诚恐,又兼受宠若惊了。”他说得讽刺,“所以你说大人要我第二天清晨便到府衙去,我本是没有二话的。至于到底出了什么穷凶极恶的逆徒,突如其来地意欲‘流窜’到我们熙州城来,大人又是怎么得知的,你含糊其辞,我也不便追问。不过,若真真事出紧急,何不索性把画像拿到我家中来呢?是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让我在家中做事也好,有什么话想当面吩咐也好,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也好,我钟雪怀这个人,第二天清早到府衙里去,似乎突然从一个可有可无的细节,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一般。”
“出于这些疑问,第二日我做事之前,特意先去见了大人。大人是这么说的,‘京里来的南将军,前几日和你提过的,今日该到了,是个丰神俊朗,难得一见的人物,听说还雅擅丹青,你做完画影图形,不妨来见见。’”
“我又问过大人,今日要我做的是什么人的画影图形。大人便答:‘前几日凤翔府上寄来的几卷画像,与四叶教的逆贼有关,本官原没有当回子事。可小五子给本官提了个醒,说是过几日要来的南将军据说便是先前京里头负责此事的,本官寻思着,若将军一来,见咱们城内连一面榜文,一张画像都不贴,万一要怪罪本官怠慢了抓捕逆贼的重责,岂不是凭空生出了不必要的龃龉?这才安排你来。’”
“我自问上下打点,无一处遗漏,那姓陈的对我半分怀疑也无。”
“没错,大人耿直清廉,他平素不大在意这些逢迎之道,自然看不出你的刻意,若不是前一日我已然对你生了怀疑之心,我也不会如此敏感地将你联系到一起。”
“起初我摸不清你的用意,而后我在府衙见到南将军,我才大概琢磨明白你的目的所在。做完事后我去见大人,大人把我引荐给将军。说了几句话我本欲告辞,但你半开玩笑地问大人我可不可以留下来一起宴饮,总算让我瞧明白了你的心思。从你一开始提醒大人逆贼画卷一事,到你来我小院时的闪烁其辞与前后矛盾,再到最后你提出要我留下,不过是千方百计想我和将军论些交情罢了。若我当真留下来,你是不是还要提出让我与将军切磋丹青,以画会友啊。”
“可我实在想不通,我和将军有了交情,然后呢?你辛苦布局,我是你局中的一枚棋子,你既利用我,那么你最终想算计的就不是我,不是我的话,就只能是将军了。我自问没什么特殊之处,唯一可利用的只有一个十多年前便该该湮没了的身份而已。”
“当我还在权衡要不要写一封信把所有事实猜想都告知二位将军时,我偶然在街上遇见了叶兄。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我暗中改动了画像,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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