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6-历史碎影》历史碎影-第17章


重新回到上海的丁玲,成了一个坚定的左倾分子,参加政治活动愈益频繁,俨俨乎一左派女杰了。而沈从文继续着他“优美”、“自然”、“人性”的文学立场。这年夏天,沈、丁两人因文学与政治上意见的不同而正式分道扬镳。多年以后,有好奇的读者要一探他们上海恩怨的始末,两人皆讳莫如深。
也是在这年夏天,沈从文离开上海重回北京。以后的数年间,他的活动范围将主要在北京和青岛两地之间,对于上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使他一想起这个城市总是心里隐痛。
1931年沈从文上海之行还有一个收获,是这年他对上海作家的一个指责——他称他们只是文学的“白相人”——将在三年后酿成新文学史上一场重要的语言纷争,即京派与海派之争。然后才有他对上海文人一个经典性的判断:“名士才情与商业竞卖相结合。”时至今日,聪明的上海文人似乎还在半个多世纪前的那个语境中,在名士才情与商业竞卖中打着转。
时间在此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加速度。
两年后,他和张兆和在北京中央公园宣布结婚。
再四年,沈从文抛妻别子,化装逃出日军占领下的北京城,辗转飘零最后到达昆明。稍后,他的妻子张兆和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也离开了北京……
流水十年,从1922年至1931年,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一代成熟、疏离乃至走向分化的十年。这十年,革命由南往北,催生文化由北往南,南北风云际会,最终成就了一部上海传奇。
这十年,如同前面已经告诉我们的,在本文主人公沈从文的生命长河中还只是一个狭窄的河道,外来的任何打击或者挫折都有可能使这条河流改道,甚至枯竭。所幸是这个来自南方山地的青年以他顽强的意志力挺了过来,他在其间被挤压、打磨,经受着诸般人世间的苦,并最终完成了一个现代作家的基本的训练和积累。尽管此时的他还没有写出一生中重要的作品,却也是呼之欲出,将有一树好花开。接下来的一个十年,随着《边城》、《长河》、《湘西》、《湘行散记》的问世,我们会看到,这条长河终于朝着更广阔的天地奔流了,并在畅快的奔流中呈现出恢宏万千的气象。
新月的余烬:诗人邵洵美的一生新月的余烬诗人:邵洵美的一生
邵洵美(1906—1968),出版家、翻译家,现代诗人。祖籍浙江余姚。1906年6月27日(清光绪三十二年五月初六)生于上海斜桥。1922年在上海南洋路矿学校(上海交通大学前身)求学期间开始写诗。1923年赴欧,进剑桥大学学习英国文学,与徐志摩、张道藩、刘纪文等交游。
1927年回国,与表姐盛佩玉结婚。先是在上海光华大学教授英国文学,不久辞去教席,创办《金屋》月刊和金屋书店。1928年,“金屋”倒闭后与胡适、徐志摩等筹划新月书店,出版《新月》月刊,创办时代印刷厂,先后出版了《时代画报》、《时代漫画》、《时代电影》、《时代文学》、《万象》、《人言》、《十月谈》等。这一期间,著有诗集《天堂的五月》、《花一般的罪恶》、《诗二十五首》、《一个人的谈话》等。1949年后以翻译为生,译有《汤姆莎亚侦探案》、《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等作品。上世纪50年代末受到不公正待遇,1968年在贫病中去世。80年代初平反。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其生前译作《青铜时代》和《麦布女王》,上海书店重新印行出版《诗二十五首》,因故搁置的长篇译作《家庭与世界》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在1987年出版。
新月的余烬:诗人邵洵美的一生华丽家族
本文主人公邵洵美,生在上海,死在上海,中间六十二年的生活,除了年少时的欧游和战乱时期短暂的避祸,也大都在上海展开,他的籍贯地,却是在姚江边上的一座小城。浙江余姚——到过的人都说——真是个好地方啊,安静,闭锁,自足,山川静美,自古就出漂亮的女人和有学问的读书人。姚江邵氏,向为望族。邵洵美的曾祖父邵灿,是大清的浙江省团练大臣,后来做过漕运总督。祖父邵友濂,早年因父荫任工部员外郎,同治四年起,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后来还当过苏松太道、台湾巡抚一类的官职。他还是个不错的谈判家,先是陪同曾纪泽出使俄国,谈判索还新疆伊犁,甲午战败后又作为“钦命全权大臣”,与张荫桓一起赴日本和谈。只是那次他们一到日本就被伊藤博文这只老狐狸扔回了证件,说他们“全权不足”,后来是李鸿章去签了个《马关条约》回来,背了个千古骂名。在今藏于广岛博物馆的一幅画作上,被驱逐回国的邵友濂和张荫桓,颇为漫画化地坐在一辆奔赴码头的人力车上,表情灰黯,背后是一片同样灰黯的浮云。
邵友濂的非凡才干,并不在他于近世中国的外交风云中有多少出色的表现,而在他与当世的两个大人物结成了姻亲。这两人,一个是被时人称之为“东洋第一政治家”的李鸿章李大人,另一个是曾任皇族内阁邮传部大臣的盛宣怀。邵友濂有两个儿子,长子邵颐,娶的是李鸿章的侄女儿,即李鸿章的六弟李昭庆的三小姐。次子邵恒,娶的是盛宣怀的四女儿盛樨蕙。盛四小姐最为盛老爷子所疼爱,其地位之特殊,陪嫁之多,即使是同胞姐妹也不敢稍置微词。本文主人公邵洵美,就是邵恒和盛氏的儿子。不过他那时候还不叫“洵美”,祖父给他取的名字是“云龙”。谁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个漂亮的男孩,问题是他好像是漂亮得有点过分了:柔滑的黑发从中间整齐地分成两绺,鼻隆高挺,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一个妇人,脸也白净得有点女相。八岁那年,邵云龙随赋闲的祖父回了一趟原籍,顺便也让孩子认认乡下的老宅子和老亲戚。余姚城里住在老学宫一带的街坊们,不知是怎样从这个漂亮的男孩身上看出邵家败落的气象的,他们暗地里都说:看面相就是个浪荡子啊!
邵氏的气脉看来真的是将尽了。那个嫁给邵颐的李鸿章李大人的侄女儿,过门不久就生了一场不明不白的病死了。又续了个史姓人家的姑娘,这回是邵大公子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秋天发的病,连冬天也没能挨过去就追随亡妻而去。邵家下人回忆大少爷病时的情境,说就像有只鬼手卡着他的脖子,一到雨天他总是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喊着透不过气了透不过气了。看来真的有一只可怕的无形的手要把邵家的气数给掐断了。自知大限将至的邵友濂把无限的期望寄托在了长孙身上,于是未满六岁的云龙早早被送进了私塾。邵友濂躺在病榻上竖起指头立下的三个遗嘱中,其中一个就是把云龙过继给守节不嫁的大儿媳史氏。这样,我们小小的主人公除了生母盛氏,又多了一个嗣母。以后我们的主人公的教育费用,很大一部分是靠他的嗣母收取房租来支付的。
1906年降生在这样一个气数将尽的华丽家族的邵云龙,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被宠坏。六岁那年,和民国元年的新版《国文教科书》一起到来的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女性。她叫盛佩玉,长他一岁,因出生在11月茶花盛开之际,小名又叫“茶”。她是盛宣怀长子盛昌颐的女儿,云龙的嫡亲表姐,云龙的母亲盛樨蕙就是她的四姑母。给他们开蒙的是同一个先生。虽然他不喜欢外祖父那张苍白的、紧绷绷的脸(这张脸老是让他想到阴雨天气的天空),但显然,“茶姐”和盛家花园的假山、池塘对他有着更大的吸引力。特别是盛老爷子那个藏满了古董的书房,成了他们的秘密乐园。他们在里面玩一种“藏猫”的游戏,书房厚重的布幔和阴暗的光线使这种游戏显得格外刺激。七岁,她让他满足了探究裙子底下秘密的好奇心。十三岁,他尝到了她红草莓般的嘴唇上的奶味。十五岁,她有事没事开始回避他。其实也不需要刻意躲避了,因为这年秋天他被送进了学校,成了上海南洋路矿学校的一个寄宿生(那学校也是盛老太爷搞洋务时出钱办的)。他实在算不上是个好学生,算术、几何如听天书,尽管这学校是他外祖父创办的,教员们还是不隐瞒他的愚顽。同时他开始学写那种五言七言的诗句,案上堆满了一大叠《妇女》、《秋光》、《申报》等时尚报刊,对惜春伤怀浅薄情调的小文人生活充满了向往。
十六岁,他崇拜起了周作人先生、冰心女士和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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