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祭》第62章


“知道,知道。”
“你说,一个媳妇串东串西,和小伙子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我当然看不顺眼。我不是怕别人骂我,是怕人骂亲家你呢。对不对?……还哼哼咛咛一天价唱,爱呀,情呀的。你说,又不是个戏子又不是个旦,唱啥哩?叫人把牙都笑掉了。当然,这是些小事,说了叫人说去。牙笑掉是人家的事。可有些就不行了。你和人家的媳妇叽叽咕咕,人家的婆婆找上门来,你说我管不管?……对不对?亲家。不管吧,谁都知道她是我的媳妇。管吧,免不了淘气。不要叫你亲家认为我做大不正,和一个小辈见过呢。”
灵官妈说不出话,心里的气咕咚咕咚翻。这个典脸鬼,把娘家门上的脸都丢尽了。她感到这次串亲戚脸上无光,不由叹了口气。
“瞧你,亲家。生气了不?唉,谁叫你和我这样对光呢?不该说,真不该说。把亲家气成这个样子。”
灵官妈挤出一丝笑:“啥呀?真是的。自家人还有啥不能说的?真是的。”
“就是。我也这样认为。不管咋说,咱们是亲家,对不对?姑娘媳妇一个样,我眼里是一个样……不……媳妇还更重呢……所以呀,我能忍的就忍了,能装的也装了,能不看的也就闭眼了……比如她不问我花钱呀,偷着吃好吃的呀,我都忍了……可有些是不能忍的,比如她套骗人家的臭鞋底子穿。你说,我们又不是穷的穿不起鞋。想穿个啥?你言喘,我粜粮食卖房子给你买。用得着套骗人吗?你说,亲家。”
第十一章(4)
“典脸鬼呀……”灵官妈流出了泪。她简直给气蒙了,无论她怎样坚持,眼泪还是流了出来。“你说,这个典脸鬼。”灵官妈哭出了声。
“哎哟,亲家。亲家。你咋……怪我……怪我呀,亲家。我……不该说呀。谁叫我一见亲家就想把心掏出呢?亲家,不要生气。”
灵官妈抹了一把泪:“亲家,咋能怪你?你不说,我还蒙在鼓里……我后悔,当初咋没一屁股压死她。喂了狗,也比这样丢底典脸强。”
(2)
兰兰一见母亲;高兴极了:“哟,妈妈来了。”
灵官妈不忍立马给女儿当头一棒,就挤出笑来:“干完了?”
“还得一天。”兰兰说。
妈发现兰兰瘦了,脸色惨白,颧骨凸出,腮子下陷。她很心疼,望望女亲家。女亲家却正吃掰开的那块馍馍。也许是只顾“掏心”的缘故。她忘了再劝灵官妈“压压饥”。
灵官妈指指兰兰隆起的肚子,说:“要操心。个人的阵势个人知道。”兰兰说:“不要紧。书上说,孕妇要多活动。”
仔细望一阵女儿,妈叹口气,说:“你瘦了。”
“她呀,只顾苗条,不顾身子。宁叫肚子受穷,不叫眼里受罪。”亲家接口道。
兰兰望望婆婆,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却问妈:“屋里好吗?那天来,大哥肋里有些疼,好些没?”
“好了,好了。大夫说不要紧。也开了药。”
正喧着,男亲家领着孙女引弟进了门。男亲家虽是个有名的“大话”,但唾星多在谈“大卖买”时喷,不屑与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寒喧,招呼之后,就出去了。女亲家去做饭,叫兰兰陪陪她母亲。灵官妈拽过引弟,狠狠亲几口,恨不得把孙女儿吃了。
“白福呢?”妈问。
“他呀……谁知道呀——爷父两个一路鬼,老的一天东跑西颠,捣啥大买卖,古董啦,钢材啦,疯疯颠颠的,也没见带来个钱毛。少的,搓麻将呀,挖牛九牌呀,摇个宝呀,尽干这些。前几天偷了屋里卖猪的钱,输了。”说着,兰兰眼里亮哗哗了。
灵官妈垂下头,叹了口气:“也怪我和你爹。真是老糊涂了,硬把你推到火坑里,唉。当初……”兰兰在眼里抹一把,忙说:“妈,没啥。他也就是这点不好,别的都好。干活牛一样。庄稼人嘛,还求啥呢?再说,毛病会改的,改了就好了。”灵官妈不再说话,只长长地叹气。
忽听院里有人大声说:“嘿,你说这驴日的,像话不像话?”兰兰说:“他来了。”话没落,进来一个壮汉:“你说这驴撵的……噢,大妈子来了……你说这驴撵的,偷牌……怪不得老子每次输……你说这驴撵的,嘿!简直不是人。”兰兰说:“那以后别玩了。和这种人有啥玩头?”白福说:“啥?便宜了这孙蛋。老子还没赢够呢……嘿,你说这驴……老子那个气呀,捞过他,啪啪,赏他三个饼子。这不,他偷牌不成,我就赢了……”他掏出一把脏乎乎皱巴巴的纸币。
第十一章(5)
灵官妈望望兰兰。兰兰苦笑几声,转身对白福说:“行了,行了。少说些吧。”白福哈哈一笑:“功?当然有功。你不是说我每次都是给人送钱吗?这次不赢了吗?”说着,转身出了门。厨房里又传来他的表功声。
“这种人……”灵官妈苦笑道,“早知道这种人,嘿--”
“你还没见他输了的那个德行呢。”兰兰说,“砸这个,扔那个……噢,不过,也没啥。……妈,你也别往心里去。”
“幸好莹儿那丫头好。不然,真后悔死的。他要是有憨头一半就好了。”
“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的?你也用不着往心里去,我也惯了。真的,妈,惯了。惯了就啥也觉不出了……刚来那阵……真不想活呢。”兰兰的眼睛又一层泪花。
“真苦了你……可真苦了你……兰兰……妈对不住你。”
“没啥。真没啥。就是……”
男亲家进了屋,边找啥东西,边对灵官妈说:“叫你亲家见笑了,养下那么个爹爹。你看,就那样。一天不干正事,还不叫人说。一说,就闹个鸡飞狗上墙的。”
“年轻人嘛。过几年就懂事了。”
“哼,过几年?老子进了土坑,管他吃屎还是喝尿呢。”说完呼呼哼哼出了门,仍旧干他的活去了。
兰兰笑道:“老俩口见天嚷仗。动不动,就你一枪我一矛子。公公骂不过婆婆,婆婆打不过公公,也就分不出个谁胜谁负的。”
灵官妈笑道:“老啊老了,见啥过呢?嘿,真是的。”
“好像不闹个事就蹲不住似的。可能嚷仗也能上瘾,一天不嚷,嗓子里就痒得难受。”
母女俩笑了。只有在这时,她俩的心情才轻松了些。妈掏出一个手绢,拆开一层,又一层,里面有个白布包,白布包里有个红布包,红布包里有十块钱:“上次头疼,你爹叫我吃药。我舍不得花。省下来,给你买个针头线脑啥的。”
兰兰说:“不能孝敬妈,心里就够难受的。咋能要妈的钱?”
“拿上,装好。别叫他们看见。”
兰兰就接了钱,装进内衣口袋。
婆婆在厨房里喊:“兰兰,端饭来。”兰兰便起身,进了厨房。白福正蹲在灶火门上捋脏兮兮的赌来的钱,边捋边唾沫四溅地重复已重复了多遍的话。兰兰把筷子、辣子钵和咸菜碟之类摆到书房里。
婆婆端了两碗面,一进门,就说:“亲家,可真对不住得很。一来没个啥准备,二来不像你们家,要啥有啥,只有烂面条了。烂面条就烂面条,亲家往饱里吃。多吃碗,我心里也就平顺了。”
灵官妈说:“瞧你说的,谁家不是呢?这就好,这就好。”
第十一章(6)
(3)
吃过午饭,男亲家吩咐道:“白福,后晌你和你妈下地攒埂子去。叫你媳妇和大妈子喧喧。娘儿们轻易不撞头,叫人家喧喧。”白福上午“赢”钱带来的兴致没减,一口答应。女亲家说:“也好,你们娘儿们好好唠唠。我们下地,亲家。你总不见怪吧?不是我不陪你。我可是给你们娘儿们腾地方呀。有我们,你们肯定喧不畅快。”灵官妈笑道:“啥呀?我们也没啥喧的。从鞋底疙瘩大,抓成个人,每一根肋巴我都摸透了。喧啥呀?不过,你忙就忙你的去。要淤冬水了,埂子得攒好。”白福母子俩打着哈哈走了。男亲家也把引弟抱上架子车,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母女俩,气氛顿时清静了。妈认真看一阵女儿。女儿却躲着妈的目光。一会儿,妈说:“兰兰,问你个事儿,可要实话实说呀。”兰兰说:“你问啥你问。我又没啥隐瞒妈的。”
“你和婆婆是不是不好?”
“也没啥不好的。婆婆嘛,就那样。谁家的婆婆也那样。”
“吵架不?”
“刚来时,顶过几句。后来摸着了她的脾性,也就不顶了。怎么?她给你说啥了吗?”
“我不过问问。以后你早晨起早点。”
“再咋早呢?我起来,做了早饭,扫了院子,喂了猪。他们才起呢。”
“早就好。你是个小辈,起早是应该的。人家苦了半辈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