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祭》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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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儿的抽泣声渐大,竟成呜咽了。灵官跺跺脚,拉她一把,示意她快走。谁知她趁这一拉,扑进他的怀里。灵官推她几下,推不开,已被她吻得满是泪水。他“嘿”了一声:“天。你也不看个地方,叫人看见……”莹儿抽泣着:“看见就看见,大不了一死。”灵官吻吻她,轻声说:“行了,行了。”使劲推莹儿。莹儿才松了手,抹去泪,痴了似的望他,许久。
灵官心里一阵发热,四下里望望,见无人,就捧了莹儿的脸,使劲吻。莹儿呻吟着。呻吟声激荡了灵官,越加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成不?”他悄声问。“这儿?”莹儿轻声说:“过路儿地方,人多。”
灵官喘着气,指指南面的一道沙岭,说:“那面僻静些。”莹儿不语。两人翻过沙岭,滚在沙洼里。莹儿嗔道:“大天白日……”灵官说:“他们不是说日头底下有味儿吗?”
憨头的脸忽然闯进灵官大脑。他想:我真不是人。但他遏制不住腹内燥热的涌动。连日来,焦躁已腌透了身心。清凉的莹儿一出现,他便像渴疯的畜牲一样身不由己了。
沸腾的情绪终于静了,自责才正式进入大脑。灵官狠狠撕几下头发,说:“我真不是人。”莹儿马上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倏地白了,整理衣服的手凝在空中。“我真不是人。”灵官又说。他用拳头一下下砸额头。
莹儿坐在沙丘上,呆了半晌,才说:“是我不好。不怪你。有报应我一个人受。不怪你。”灵官又砸几下额头,说:“明知道……不该……可没法子……我也没法子……走吧。”
上了沙岭,见队长孙大头正摆着八字步在沙洼里走。灵官慌了,想退下沙岭,可孙大头已看见了。莹儿轻声说:“就说是抓兔子。”话音没落,大头的声音已满沙洼响了:“哟,灵官,领了嫂子干啥好事呀?”灵官说:“嘿,一个兔子,打伤的。捞个瘸腿,三撵两撵,还是没撵上。”大头笑道:“你敢是抓你嫂子的那两个兔子吧?”灵官大声说:“谁像你呀。”赶紧转了话题:“车过去没?”“过了,刚过去。走龙王庙了,马上就过来了。”灵官说:“哟,差点误了车。”话刚出口,自己也发现是句做贼心虚的废话。
孙大头笑道:“急啥呀,车多得很,……慢慢多抓几下你嫂子的兔子。”灵官说:“你想的话,抓去。”孙大头对莹儿说:“听见没?他可同意了。成不?”莹儿索性笑道:“成哩。你吃也成,只要叫一声妈。”孙大头嘿一声,张牙舞爪扑了过来。莹儿咯咯笑着跑了。
上了大路,灵官忽然一拍脑门,说:“坏事了。”莹儿吃了一惊。灵官悄声解释:“沙子没弄平。大头要是上去看……”莹儿哧哧笑道:“心放到肚里吧。谁没事吃饱了撑的。真知道了又咋样?”灵官悄声说:“为啥表面越文静的女人,浪起来越厉害?”莹儿笑道:“当然了。你往水里压过皮球吗?压得越深,反弹得越厉害。”
望着莹儿鲜活的脸,灵官的心又荡了。
莹儿却又轻声唱起了“花儿”。她的眼里溢了泪花,望着灵官痴痴地笑,像要把他吸进眼里——
第十七章(13)
铁匠打下的鹦哥架,
架上鹰蹲着哩。
多人的伙里难搭话,
我俩心通着哩。
兰州的木塔藏里的灯,
拉卜楞寺的宝瓶。
想烂了肝花想烂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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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麻了一对眼睛。
三更里梦见好睡梦,
我身子花床上睡了。
惊得(者)醒来是你没有,
清眼泪泡塌了炕了……
(8)
一见憨头,灵官的自责洪水似卷来,滚滚滔滔,淹没了一切。“我不是人,真不是人。”他念叨。憨头太瘦了。灵官第一次发现他竟这样瘦,真正骨架上包了层皮,而且黄得骇人。憨头的脸上斑点多。太多的斑点,掩盖了那黄。灵官的心一阵阵疼,对自己的谴责也越加厉害。
憨头很高兴。媳妇能在这时来到他身边,他当然很高兴。他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兴奋,张口笑着,虽说没有声音,但谁都能看出他的幸福和喜悦。这一来,他的颧骨显得更高了,眼窝更深。
莹儿显然也很意外。憨头的变化很使她吃惊。他更丑了。骤然间,她竟感到对方异常陌生,仿佛他根本不是与自己同床共枕过的那个人。但很快,善良的天性使她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柔情,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觉得自己今天与灵官干那事极不应该。
憨头被莹儿的泪感动得不知所措。他搓搓手,求助似望灵官。灵官垂着眼睑,尚在谴责自己。憨头急了,说:“你看,你看这……也没个好吃的。”灵官说:“我去买果子。”就出去了。
同室的病人问憨头:“这是你啥人?”憨头嘿嘿笑道:“媳妇。”“哟,这么漂亮的媳妇。”憨头嘿嘿笑道:“就是。谁都这么说呢,都说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莹儿嗔道:“谁又说来?”憨头笑了。灵官买来了果子,憨头拣了几个去洗。莹儿望望灵官,灵官自责地苦笑一下,摇摇头。莹儿也笑笑,笑里有“过去了就不提了”的意味,但灵官还是自责地摇头。
憨头捧了洗好的果子进来,放到桌上,又去拿手巾。莹儿说:“不擦了。不擦了。”憨头执意要擦。灵官说:“一擦,反而擦脏了。”憨头就住了手。莹儿拣了一个递给憨头。憨头说:“我不吃,我常吃。”莹儿说:“吃吧,吃吧。谁又不知道你的脾性。常吃空气呀?”憨头嘿嘿笑着接了,咬了一小口,嚼了好一阵子。
第十七章(14)
莹儿问:“疼不?”憨头说,“还那样。疼倒不很疼,就是胀得慌。那家伙还在长。”莹儿说:“不要紧。动了就好了。”“就是。”憨头说:“动了就好了。蹲得急急儿了。这鬼地方,真不是人蹲的,好人都能蹲出病来。”
(10)
猛子从盐池回来了,驮回了几口袋盐。他很得意,像踌躇满志的叫驴。一进门,他就炫耀自己的战果:“瞧,妈,足有四百斤。四百斤哪!本钱多少?几个兔子。你还不高兴?好像我天生是个败家子似的。真是的。咋样?这下没说的了吧?”灵官妈笑道:“行了,行了。不就是些盐吗?又没有拾上个狗头金。”猛子嘿一声:“盐咋了?这是钱。盐换麦子,麦子再换钱。”灵官妈笑道:“早不去晚不去,单单在你哥住院的时候去,把灵官可忙了个二郎担山。”“动了没?“这个星期六动……人可瘦成皮包骨了。”
“瘦有啥?出来,抓几个兔子,吃几顿,就缓过来了。”
“抓啥?顾不上务息鹰了,你爹要放哩。用带血的肉喂了几天,有野性了,说是夜里要放哩。”
“也好。该叫人家回山歇着了。都迟了,这几年打春就放了。”说着,猛子走到鹰架上,捋捋鹰。鹰咕咕咕低唤几声。猛子道:“好了,要放你回山了。没好食喂你,瞧,毛也换不了,龇毛郎当的。好好找个媳妇,养个鹰娃儿,白露一过,带了来。你不成了,老了。挨不了冻了,一过冬,怕是连小命也做不了主了。”
莹儿笑道:“你想媳妇,就说你想。托到鹰身上干啥?”
“啥呀?”猛子说,“媳妇有啥好想的?娶个媳妇套了个罐,养个娃娃上了个绊。现在多好,想溜了,就溜出去。想回来就回来,多自在。”
灵官妈说:“自在是自在。没个人管教,你少给老娘生事。”
“生啥事呀?我生过啥事呀?”
莹儿笑了。猛子明白她笑的是自己与双福女人的那档子事,脸红了。灵官妈也笑道:“没生过就好。谁都知道猛子是个老实疙瘩,三榔头砸不出个屁来。”
莹儿越加大笑。猛子脸红了,却笑道:“你知道就好。”
灵官妈说:“你别磨嘴皮子了。把事情处理一下,进城去。你们商量没?盐咋个分法?”猛子说:“商量啥呀?谁驮的归谁。我怕骆驼吃不住劲,没敢多驮。”“行了。”灵官妈说,“多少才够呢?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年,没驮,不也过来了吗?多少贴补一些,能松活些就成。谁又指望靠这个发财呢。”
猛子踢踢卸在屋檐下的盐驮子,说:“有人换,你就换。一斤粮食两斤盐。过几天,再跑一趟。强若跟上黑包工头子搞副业。”
灵官妈说:“就是。有个吃饭的肚子,也要有个想事的心。”
“知道。你一唠叨,头就麻了。”
傍晚时分,老顺和猛子美美喂了一顿鹰后,就用树条抽它们。鹰们尖叫着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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