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血热(Ⅰ-Ⅱ2部全)》Ⅱ2部全)-第195章


下枯井了似的。这人没文化,不会讲大道理,就是干,打鬼子坚决性的。
郝凤武老人说,1940年冬,我的排长林贞玉掉冰窟窿里了。老百姓抓鱼凿的冰窟窿,刚结层薄冰,还有江面上没冻结实的清沟,掉下去没淹死,弄上来就是一身冰甲。命保住了,手脚就剩几个手指头了。脚指头烂没了,骨头白花花的,他拿个破钳子夹得咔嚓咔嚓的,夹下一块骂声“娘了个×的”。山东人,倔,别看就剩几根手指头了,那枪摆弄得利索,打得也准。就是行军遭罪了。冰天雪地的,正常人都跟头把势的,他那脚没了脚指头,就剩两片扁乎肉了,小脚女人都赶不上呀,那也没耽误行军打仗。这人活下来了,“文化大革命”前在哈尔滨胶合板厂当副厂长,省劳模。我们那时候叫他“林秃爪子”,后来厂子里的人叫他“林小脚”、“林老太太”。
老人说:抗联女兵没小脚,男的“小脚”的太多了。
老人问我:你说,什么叫“特殊材料制成的人”?
王云庆老人说,单立志的弟弟叫单有志,我给团长当警卫员,他给政委当警卫员。一枪打在肩膀上,是个炸子,肩膀头打烂了,当时就没气了。有人说埋了吧,政委“刘哈鼻子”说死了也抬回去,半道上又喘气了。那也就是多遭几天罪吧,好人都快冻饿死了。他说给我补一枪吧,“刘哈鼻子”喂他黄豆粒大块大烟土。谁能想到,这人真就活过来了,你说什么叫奇迹?还有这哥俩都活下来了,这不也是奇迹吗?
单立志老人说,我们一块儿参军的9个人,3个受不了那苦,跑了,3个牺牲了。一个侯玉林,露营时被偷袭,在火堆旁牺牲的。一个姜明礼,小部队筹粮,让叛徒勒死了。还有个于明礼,负伤被俘,宁死不屈。这3个人都是党员、班长,都是1939年牺牲的。那年冬天我没穿上棉衣棉裤,有件鬼子大衣,烧得窟窿眼子鱼网似的。山里野兽,未等下雪,也得赶紧换身皮毛呀。现在想起来,也弄不明白那人是怎么活过来的。单有志残废了,另一个李忠义也是枪伤、冻伤,一身伤疤里捡条命。
彭施鲁老人说,李义臣带着我和王静敏闯关东,到了通河游击区,老百姓听说关里来人了,就传说关里出兵了,一看怎么就来俩人呀?从义勇军到抗联,都期望关内出兵。听闻那些“关内大捷”,欢欣鼓舞,就觉得这回该出兵了吧,可听多了,也就明白远水不解近渴,还得自己靠自己。而自己能靠什么呢?只能是一种决心与信念,像周保中说的是中国人上历史考场的时候,绝不能把“中国人”三个字考掉了。
单立志老人说,我1936年入党时,县委书记徐凤山跟我谈话,用磕磕巴巴的汉话告诉我,当个党员,为了党的利益,党组织叫你去死,也不能有二话。当时听了,我心里还咯噔一下子。1938年后,战死的,冻死的,饿死的,就寻思下一个该轮到我了吧。有伤亡,无补充,等到最后一个人也倒下去了,这支队伍就算完成使命了。活着干,死了算,那时死呀活呀的算个啥呀,反正有口气就不能让小鬼子消停了。
第48章 巾帼英雄花
八女投江
这是个反常的秋天,5军1师露宿在乌斯浑河畔。
楼山镇战斗后,关书范率1师与西征主力分手后,战斗不断。8月底决定放弃西征,东返刁翎。10月上旬到达乌斯浑河边时,有人说还有百余人,有人说只剩30多人,而其中有8名女性则是确切的。她们是5军妇女团指导员冷云,班长杨贵珍、胡秀芝,士兵李凤善、郭桂琴、黄桂清、王惠民,还有原4军被服厂厂长安顺福。
1师宿营的柞木岗子山,位于乌斯浑河西岸,东岸是大小关门嘴子山。部队在这里休息一夜,天亮后过河向北经马蹄沟、碾子沟,就到刁翎的喀上喀5军密营了。
快到家里了,高兴之余,似乎有点儿松懈、大意。不知是谁打起第一个火堆,一堆堆篝火就在柞木岗子山下燃烧起来,就被一双邪恶的眼睛盯上了。
葛海禄,这个让人想到出卖杨靖宇的赵廷喜、李正新的也叫人的东西,胡子出身,曾在9军当过副官。而无论干什么,这世上钱才是他的最爱。这天晚上,他从样子沟下屯去上屯找个叫“豆腐西施”的女人,老远看到西南柞木岗子山下的火光,多年的山林生活使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去了样子沟日本守备队。
刁翎日本守备司令官熊谷大佐接到电话,再一个个电话,驻样子沟、后岗日本守备队,刁翎街伪警察大队,还有那个把8军好一通搅和的赫奎武团伪军,立即出动。熊谷亲率30多骑兵,驰奔柞木岗子。但他不明底细,未敢轻举妄动,先将部队在周围部署、潜伏下来,想待天亮后看个究竟,再行动作。
说这个秋天反常,是因为这个秋天多雨,满语意为“凶猛暴烈的河”的乌斯浑河,枯水期竟跟洪汛期差不多。百十来米宽的河面,河水浑浊、湍急,泛着浪花,滚滚北去。
师部参谋金石峰水性好,关书范让他试探一下,能否涉渡。他刚下到水里,枪声响了。
这时,1师官兵正向河边走去,本能地转身奔向山坡,边打边向林子里退去。而此时正是“浑汤林子”向“清汤林子”过渡阶段,隐蔽性还挺好,进入密林基本就安全了。
女人对水总比男人亲近些。守着一条大河,“起床”后,到河边撩水洗洗脸。而且,据说如果可以涉渡,她们是被安排首先渡河的。
东北的大小河流,两岸几乎没有例外的都是柳树丛,南满叫“柳毛子”、“柳树毛子”、“柳毛棵子”,吉东叫“柳条通”。这种柳树,通常为手指到擀面杖粗细,几米高,一簇簇密密匝匝的,沿河两岸铺排开去,下面是膝盖高低的茅草。
战斗打响,八个女兵就隐进柳条通里,敌人并没发现她们——敌人的目光和火力,都被向山上退去的官兵吸引了。
过河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们都不会游泳。她们可以在那柳条通里隐蔽不动,待敌追击战友远去后,在柳条通里逆流而上,或顺流而下,择机进入山林,就有生存机会。
但是,柳条通里射出了愤怒的子弹。
这是从敌人侧后发动的袭击。8支长短枪,据说有的已经没有子弹了。难说这样的火力,对主力的撤离起了多大的掩护作用,能够持续多长时间,但它肯定牵制、吸引了敌人的兵力、火力。而在她们扣动扳机的瞬间,应该说就没有想到自己,就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置于了绝地——这才是她们从投入战斗到投江的本质意义和强者精神。
子弹像蝗虫似的在柳条通里飞啸,茅草被炮弹打着了,柳毛棵子噼噼啪啪燃烧着,局势更加危殆。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们所能控制的,也不是什么“众寡悬殊”之类所能形容的。但是,她们仍在战斗,只有战斗,直到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直到被洪水吞没。
8个巾帼战士,伤者被架扶着,踏入汹涌的乌斯浑河,一步步向河中心走去。
冷云,原名郑志民,1915年生于吉林省桦川县(今属黑龙江省)悦来镇,1931年考入县立女子师范学校,1934年入党,1936年到悦来镇南门里小学任教。
冷云中等个头,圆脸,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皮肤很白,身材像母亲一样较胖。参加抗联后,特别是经历了西征,到达乌斯浑河时,就跟大家一样,又黑又瘦。在南门里小学任教期间,经常穿白衬衫、黑裙子,蓝士林布旗袍,外罩红坎肩。教二年级语WWW.KANSHUBA.ORG、算术、图画、体育,多才多艺,温文尔雅,又开朗大方。
“九一八”事变后,冷云和同学们上街游行,宣传抗日救国,入党后更加积极投身抗日活动。教师吉乃臣是个热血青年,冷云做他的工作,通过其父是伪保长的关系,获取情报。
冷云的丈夫是个伪警察,老人给定的娃娃亲。冷云曾想让他利用这种身份为党工作,这个长得挺有模样的男人,却死心塌地当汉奸,暗中对她和其他进步教师进行查访。为了摆脱这个汉奸、无赖,冷云曾多次要求上队。1937年夏末,周保中要下江特委选派知识分子到5军秘书处工作,党组织决定让冷云和吉乃臣上队。敌人追查人哪去了,就说是“私奔”了,这样没有政治色彩,可以保护家人,免遭祸害。
冷云的父亲郑庆云种地,有时上街卖点自产的蔬菜,母亲谷氏做家务,一个哥哥在商号里当店员。三间草房,一个小院,女儿的突然失踪,就像给这个普通的朴实的人家投了一颗炸弹。况且还是“跟人跑了”,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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