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171章


——东家给出这么多银子,就算活计不断,一年到头刨去人工,也剩不下多少了。
众人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有人颤声问道:“那个,工程师都有谁?”
“工程师和助理工程师都有个评选标准。合格的就是评上,不合格就不评。”梅成功道:“由我们佐哥儿、严师,还有两个外人一起考评。”
佐哥儿是大老板,严师是总工头,外人是什么人?
“是张、陈两位师傅。”梅成功宣布了谜底。
众人一听就知道了。
都是行里人,地位还要略高于严师。当日被请来一起修房子,但是大头却被严师捞走了,想来不会服气。
这两人的手艺在行里没得说,都是高人。不过高人有高人的脾气,徐元佐能够降下身段请他们来帮忙考评,却不能长久忍受他们的刚愎自用,所以注定彼此就是短期合作,不可能成为长久的合伙人。
严总工知道这两人,也知道老匠人绝不会在手艺上玩虚活。把好的说成差的,把差的说成好的,他只要今天敢这么乱来,明天就得吃祖师爷的责罚!
在这个每天要给祖师爷上香上供的时代,真真是举头三尺有神灵啊!
徐元佐虽然没给他们主体工程的活计,但是零星的小活还是有的。
张、陈两师傅手底下也有徒弟,也有学徒,能捞到多少活总比饿着强。这回徐元佐一人封了五两银子过去,作为聘金,他们自然也是心头喜悦。
“不过徐相公,您这么慷慨大方,恐怕真难赚到钱。”张师傅一向高傲,要不是徐元佐的生员身份,他甚至都懒得跟这个小屁孩说话。
“不全在赚钱上。”徐元佐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暗道:你们这些连政府采购都不知道的人,只能玩玩草台班子。
“不赚钱养这么多人吃饱了撑的?”一旁的陈师傅是脾气躁,说话口吻生硬。
徐元佐知道他没坏心思,只是粗鲁罢了,并不跟计较,当然也谈不上解释,随口道:“圣人书里说的,男有分女有归,这是大同之世的基石。我们徐家提供一些职司,叫乡里男子有个养家糊口的工作,乃是践行圣人之道罢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放在哪里都是真理。
就连《曲苑杂谭》头版的社论也是这个基调。
隆庆三年六月初八,《曲苑杂谭》第五期刊行三千份,达到了纸张、油墨的极限。换言之,松江一府之地,要想短时间里再调集足够合乎标准的纸张和油墨都不能够了。
银子自然是徐家出的。
徐阶如今正在大搞文化事业,越来越多的士林文士知道了《故训汇纂》计划。这对于徐阶在学术领域上的声望上升有极大的好处。与此同时,徐阶也需要一些造福乡梓的善行,这是两条腿走路,不可偏废。
徐元佐直接将建筑社的事报了上去,在以工代赈的基础上提出了“就业岗位”的新概念,打开了缙绅造福乡梓的全新领域。
第215章 工作会议
“授人以鱼莫若授人以渔,此固以工代赈优于施粥救济者也。目今徐氏设长工之职分,为余丁散民就百世之基业,其较赈济更胜一筹。使阖府上下,男子有分而女子有归,岂非大同之先声?”
郑岳坐在一群同僚之首,听着上司衷贞吉阴阳顿挫朗读自己学生主办的报纸,心中颇有些自豪骄傲。
衷贞吉这回将华亭、上海两县知县唤来,又命府里同知一起举行会议,重点就在长篇社论里的这段话。
“国朝历代宗庙爱民之心拳拳,每至灾害则必有赈济。”衷贞吉朗声道:“如今徐氏作为,正是为我等亲民官指画出路。我松江虽然富庶,然而税赋极重。虽然富户盈城,却也赤贫在野。如何将那些无地可种、无艺防身的余丁散民集结起来,不至于路有冻饿之骨,正是我等分内之事。”
众官僚闻言纷纷赞同,郑岳更是早与徐元佐讨论过了“就业岗位”、“失业率”与地方治安、赋税之间的关系,此刻在上司面前颇有底气,只等衷贞吉问话。
松江虽然一府两县,但是上海县的地位不能跟华亭县比。尤其这一任上海知县名叫张世衡,只是个举人,所以座次还在府署官之下。
郑岳作为进士出身的华亭正印,理所当然先进行汇报了。
只见郑岳起身行了一礼,道:“下官在治政中,倒是有些心得。我松江府华亭县,地少民多。之所以看似繁华,不见饥荒,乃是因为民多执工、商之业。若是一味强求务本,则余丁散民无地可耕。无本可务,为了生计难免要铤而走险。正该是扶持工商,严取工商之税来缓轻田地税赋。则农耕之家得其优渥,工商之人不至于流散。府县因此可治。”
衷贞吉缓缓颌首。
当下又有人道:“郑君所言极是。我松江之患,只在地少人多一句,若是工商与农耕并重。民有所依,是为治政。”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不过严取工商之税,恐怕有些难。”衷贞吉望向郑岳:“如何知道该从何人手里收呢?太祖皇帝定下税额,正是怕苛待小民小贩。”
郑岳早就有了腹稿,道:“可以仿效鱼鳞黄册,立工商册。”
“若是工商业者不愿登记的呢?”衷贞吉问道。
即便再不通庶务的官员,也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快快乐乐缴税。
郑岳轻轻一笑:“若是官府强令登记,恐怕又有三吏三别之类的诗文要出来了。下官以为,当以自愿为主。”
“唔?愿闻其详。”衷贞吉正是怀疑不会有人自愿。
“三年之内。自愿登记的工商业主,予以税赋优免。”郑岳道:“原本是三十税一,可以优免到五十税一。”这就是百分之二的所得税了。
衷贞吉对于这“三年”颇有好感,因为这就是他跟郑岳的任期,至于下一任怎么办……那是下一任的事。
“其次,登记在册的工商业主,优先享有官府采购供应权。”郑岳道:“换言之,官府要采买各类物资。登记在册的工商业主便可以优先供应——除非他们货少、价高。”
衷贞吉想了想,道:“这个可以有。我松江一年采办的商货物料。少说也有上千两银子,不是小买卖了。”
“再者,官府还可以就各种便民、利民之工程进行招标,只有登记在册的商家可以与标。”
标的一词古已有之。对于儒生而言,大会射时竟“标的”是传统文化。用来作为工程的代名词,非但新鲜。也不失形象。
在场众人头回听到“招标”之说,也能立时明白其中含义,不由佩服郑知县的炼字功夫。
“这个更加诱人了。”衷贞吉抚须赞道:“如此不怕他们不来登记。”
官府每年都要进行基础建设工程,尤其是江南,最重要的就是疏浚航道。否则直接影响百姓日用和漕粮发解。
这些工程的成本谁出呢?理论上是官府出。然而苏松两府的税赋是天下最重的,虽然地方富裕,但是收不上税,官府也没钱兴办工程。
于是就靠地方乡绅捐献了。
地方乡绅对于集资建个义仓,疏通航道,修桥铺路也是十分支持。并不全是因为官府的压迫,同样也有一份乡梓之情和责任感蕴育其中。为自己家乡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在大部分历史阶段都是一种常态。
有钱人虽然不乐意缴税纳粮,但是造福乡梓,他们却很乐见。一方面能够积德,换来好名声;另一方面自己也是受益人,花的银子能看到效果。
官府在这里就承担起了一个组织者的角色。
只有登记的工商业者才能做这些工程,等于直接卡掉了下面经办人员捞取好处的渠道。这种人往往是县衙的某房书吏,或是某家势家大户的某位管家、管事。堂上这些君子们,并不会关心这些人的利益。
至于这些既得利益者如何应对自己面临的危机,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有魄力的大可自己起个社,进行登记;只会蝇营狗苟在暗处揩油的,活该被市场淘汰。
“有了登记,就可以查其账目,要求按照账目结余缴纳工商税了。”郑岳道。
衷贞吉微微颌首,并不相信会多收多少税来,却决定将这些工商税归入粮税之中,考成的时候自然就好看多了。
“赋役也可以折银并入其中。”郑岳又道:“如此就不担心逃籍之民了。”
众官员望向郑岳的目光登时充满了仰慕。
苏松因为承担了天下重赋,百姓逃籍、诡寄已经成了潮流。他们之所以愿意把土地家产投入权贵之门,而且还是跪求苦求人家收下,就是因为赋税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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