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217章


甘成泽应声选了一个老兵带四个新人,将这些破落的歹人押送到金山卫去。到了那边,自有接头的人会安排他们上岛。
其他人看了都说徐家公子实在仁义,这般菩萨心肠,必有好报。段兴学也觉得自己可能太过于铁石心肠,微微有些尴尬。
徐元佐重新上了马,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前赶路。
从唐行到苏州的第一站是甪直,天不亮出发,恐怕到了天黑才堪堪能到。发生了这场伏击事件,又得拖延得晚些了。不过众人得了谈资,接下去的路倒是轻松愉快了许多。
因为对手实在太渣,叫人颇觉得重拳轰在棉花上,并没有什么成就感。许多没去的人倒是兴致高昂,参与围捕的护卫都有些情绪低落。想想也是,平日训练那么辛苦,流血流汗,结果真的对阵却是这种货色。何苦来着?
徐元佐也在反复考虑一个问题:自己的心肠是不是有些太硬了。
“金山那边,日子恐怕很不好过啊。”徐元佐叹了口气。
段兴学重重摇头:“敬琏,这天下哪有好过的日子?我们读书不苦么?将士守边不苦么?农夫耕种不苦么?他们犯下重罪,得你回护已经是万幸之事了。就算再苦,未必能洗清他们的罪过。”
徐元佐看了看段兴学,发现这书生还是颇有些愤世嫉俗。却朴素地追求“公道”两字。相比之下,自己可能因为抒情的东西读得太多,时不时带出一些软绵绵的情怀。
“多谢戒子兄教我。”徐元佐马上欠身道。
段兴学拱了拱手:“岂敢。”他又道:“我知道敬琏兄阅世尚浅,不过有时候咱们对坏人的宽容,恰恰是对善人的作恶啊。”
徐元佐苦笑。他吸了口气冷气,心中似乎疏解了许多,只能将心情的突然低落阴郁归结到季节上去。
冬天嘛,总是容易情绪低落的。
过了酉时,天青如幕。远方映出点点灯火,那便是甪直镇了。
从唐行到苏州城,有水陆两条路线。大队人马闲闲散散逛过去,都得走两天。不同的是水路比较悠闲,陆路比较疲劳。不管水路陆路,大多要在甪直过夜。这个小镇可谓苏州东南的交通枢纽,客商云集,即便入夜了还是人声鼎沸。
徐元佐骑了一整天的马。腿都快并不拢了。一踏上甪直的青石板路,他便下了马。径自走在前面。更前面探路的弟兄已经借好了人家,乃是当地一户势家,也曾做过京官。徐У奶拥萁ィ枰惶妆鹗故敲晃侍獾摹?br /> 徐元佐本想考察一下甪直这边的旅舍生意,顾水生已经都安排好了人,尽量争取每家客栈都有人去住。好生观察。这让他多少有些感触:这帮小子总算能够自己找活干了,不用什么都亲力亲为的感觉真好。
一路同行的诸人,纷纷告辞。本来就不是约好的同行伴侣,明日能否碰到都是两说。不过徐元佐看到这些人满脸疲惫,又想起了自己的镖局计划。可惜如果运量过少。镖局肯定是会亏本的,而要增加运量,又要涉及到技术革新的问题。
——真想承包几条铁路线搞运输啊!
徐元佐在心中轻叹一声。
“今晚早些洗漱休息,甪直到底是大镇,不用太过担心。”徐元佐对甘成泽道。
甘成泽嘴上应诺,心理却道:出门在外,终究不能太放松警惕。
徐元佐叫人烧了热水,也准备烫脚上床,突然下人来报:有客求见。
徐元佐只是闭了闭眼,脑中罗列了几个可能,心下都做了预案,整了整衣服便去见客。因为他也是借住的客人,自然不能在正堂接见客人,便请人到了花厅奉茶。等徐元佐到了花厅,见了那人背影,心中徒然生起一股警觉。
这人不像是正路子上的。
看他打扮,头顶月白软结,身上浅色劲装,脚下黑色马靴——若是出现在古装片中,绝对是一方侠客的风范。而在如今,这种画风叫做“非主流”。
正常人哪有冬天穿浅色出来的?冬月开始尚黑色,大街上走动的哪个不换深色衣服?而且软结、劲装,在这崇尚宽衣广袖的隆庆时代也太过吸引眼球了。
徐元佐立了立,想是脚步声惊动了这位侠客,见他缓缓转过身来,手里提着一柄镶金折扇。以徐元佐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当然不会觉得那是武器,大约是为了彰显特立独行而准备的配饰吧。
“在下华亭徐元佐,不知尊客如何称呼?”徐元佐面带笑容上前招呼。
那人双手抱拳,倒是有些精神。他道:“在下东山翁弘济,草字元善,见过徐相公。”
徐元佐暗道:果然是不懂士林规矩的莽夫。
徐元佐笑吟吟上前请他落座,又吩咐下人道:“奉茶。再请罗先生来作陪。”他说罢,转向那翁弘济:“罗先生是徐某的良师益友,也是个磊落好汉,最喜欢结交兄台这等人物,今日不能不见。呵呵呵。兄台一身劲装,仪表非凡,定非俗人,不知从何处来?”
翁弘济也呵呵一笑,道:“正是有缘。”他又道:“翁某家在胥口,乃是当年伍子胥为吴王练兵之地。”
“哦,胥口。”徐元佐偏着头想了想:“可是在灵岩山下,毗邻木渎?”
翁弘济抚掌笑道:“徐相公果然博闻强识,佩服佩服!”
说话间,罗振权已经龙行虎步过来,站在了花厅之外,双目紧紧盯着翁弘济。
第275章 洞庭
许多人以为谈判就是两帮人彬彬有礼地交换筹码,互利互赢。实际上商场谈判更多的还是寸步不让,锱铢必较。即便台面上风和日丽,台下也必然是暗流涌动。
徐元佐刚住下就有人找上门来,又是个身着劲装的粗野汉子。这分明就是一种表态:我们不介意玩得粗犷一些。
作为一个经历过风雨的人,徐元佐当然不会被他的气势压迫。可惜如今年纪太小,也无法对其造成反压制,只有把罗振权拉来凑数了。
果不其然,罗振权的出现让翁弘济收敛了许多,心中也明白地收到了徐元佐的答复:玩野的哥也不怕你!
虽然暗中已经过了一手,面子上却益发和睦了。
徐元佐笑道:“终究是因为洞庭商帮名声甚隆,连带着也就知道了。”
苏州东山、西山若非特指,便是指的洞庭东西两山,是洞庭商帮的两根柱子。在洞庭东西山辐射之下,木渎、光福、藏书、胥口都是商业繁华的大镇。
翁弘济面色有些诡异,即便努力隐藏,还是被徐元佐抓到了眉目。
“可是在下露怯,贻笑于方家了?”徐元佐笑问道。
翁弘济连忙解释道:“只是头回听说洞庭商帮,颇有些惊异。”
徐元佐笑了笑,心中暗道:看来现在洞庭商帮还没有正式形成呐。不过你特意强调“头回听说”,可见绝非头一回听说了,应该是你们内部的愿景吧。
“翁君夜访,所为何事?”徐元佐回到正题上,出言问道。
“此来是为了向徐相公示好。”翁弘济笑道:“别无长物,礼轻情重。还望笑纳。”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绒丝袋子,打开袋子却是两锭两头翘的小元宝。
这元宝金光灿灿,正是成色极高的黄金元宝。
徐元佐并没有伸手去接,任由翁弘济放在石台上,笑道:“这若说是礼物。便该是长辈给晚辈的喜钱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
你们占我便宜咯?
翁弘济笑而不语,道:“也可以视作定金。”
徐元佐点了点头:“我更喜欢开门见山。尊驾有何吩咐,不妨直说。”
“相公既然知道洞庭,想来听说过少山公的名号吧。”翁弘济道。
“少山公,翁百万。”徐元佐笑了笑:“商界前辈,焉能没听说过?”
翁弘济道:“我家主要是贩布,而苏州七县之布,也比不上松江华亭一县。”他并非客气,而是华亭布非但产量高。而且布料种类繁复,花样美观,别地方不说超越,就是复制都很成问题。而且苏州虽然在布上落后松江一筹,但是苏绣却已经成型了,附加值更高,焉能舍近求远?
徐元佐微微点头:“阁下是怎么想到来找我的?我名下只有牙行和客栈生意啊。”
翁弘济笑道:“徐氏布行虽说是徐大官人掌管,但谁不知道您这位总账房说话更有分量?”
徐元佐笑得十分灿烂。一旁的罗振权却感觉到了隐隐有股寒意。与徐元佐交往愈深,便愈能知道此人的情绪常常会“物极必反”。在极度高兴之时。会突然勒马转入冷漠;在极度气愤的时候,也会转为“欣喜”。
——不过这翁弘济没说什么冒犯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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