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上海》第26章


中彩的概率很低,所以大多数人是“输家”,是十赌九输。一个下午,几场狗跑下来,整个看台的台阶上,几乎铺满了人们丢弃的五颜六色的彩票。
现在,家兴的一张彩票是号码是1:2;丽绢的一张彩票号码是6:5。
信号枪“乒”的一响,电“兔子”沿着椭圆形跑道,在前面飞快地引路,六条猎狗开始飞也似的奔跑了起来,紧紧追赶着它们的“猎物”。真是你追我赶,各不相让!一会儿1号狗领先,一会儿3号狗抢到了第一,又一转眼6号狗奔到了最前面,4号狗又领了先。看台上人们的情绪紧张到了极点,跟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嗡嗡声。
比较能沉住气的家兴,这时就站了起来,两眼紧紧盯着1号、2号狗,嘴里不停地喊着:“1号快跑,快跑,跑得再快一点!”“2号跟上来,跟呀,跟呀!快跟上来!”“1号加油,加油、1号加油!啊呀,1号怎么的,掉队了。完了,完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在看台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低下头,一言不发。
一向容易兴奋、激动的丽绢,此刻立即站了起来,一面挥舞着手中的彩票,一面大声叫着:“6号、5号,帮帮忙,快点跑、快点奔,帮我中彩,赢了买肉包子给你们吃!”这6号、5号狗,确实很帮忙,蛮争气,跑在第一、第二。“我赢了、我赢了!”丽绢是跳了高在喊着。丽绢极其兴奋地去换取了赢到的钱,家兴说就此收手,但是,丽绢不肯,把手里所有赢来的钱全部又都买了今天下午,最后一场的四张跑狗彩票,分给一人一张让大家都过过博采的瘾!
四个人又坐到了最前面的台阶上,翻弄着手里的彩票,不断地看着各自彩票上的号码,等着这比赛猎狗在跑道上的再次出现。不一会六条比赛的猎狗又非常神气地在跑道上站定,这吵吵闹闹的跑狗赛场上突然静了下来,可以说是鸦雀无声。赛狗的枪声一响,“兔子”开始奔了起来,这六条赛狗跟着就狂奔了起来,都欲追上那“兔子”,整个比赛场是一片的叫喊声。
大家是只知道自己在喊叫什么,但确实不知道别人在叫喊什么。家兴手里彩票上号码的两条狗一直是跑在最后,看来是又没有赢的希望了。
君兰的也是一样,赢的可能非常渺茫。
锦绣的大概还有希望,但是两个号码其中一个是跑在第一,另一个开始是第二,但是跑呀跑的落到了最后一个,也落了个空。
一开始,丽绢手里的彩票的号码是4:6,同这赛场上4号6号两条狗,跑的次序完全对得上号。她非常兴奋,还是那样喊道:“帮帮忙,快点跑、快点奔,帮我中彩,赢了买肉包子给你们吃!”4号、6号两条狗开始确实很帮忙,但是跑呀跑的越跑越慢,跑到结束,落到了后面。丽绢也没有了声音,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口里喃喃地嘟囔着:“断命狗,没用的狗,杀了你们喂狼!喂老虎!”
君兰在一边笑了起来,说:“绢妹妹,喂什么都没有用啦。又输啦!我们是菩萨不保佑,上帝也不保佑,输定了,没有戏唱了。”
“都急死人了,你还说笑话,寻开心。”丽绢拉着谷锦绣说:“走,不睬他。”
这跑狗结束了,他们手中的几张彩票,也只好“留作记念”喽!。
这四个人走出跑狗场,家兴是没精打采、全无声息,低着头一语不发地走着。丽绢说,今天家兴买跑狗彩票,以及上午“吃老虎角子”,都是为了帮她赢回交书费的两角钱。谷锦绣听了很受感动,她更加感到家兴这个人,有情有义,讨人喜欢。走了一段路锦绣和家兴等分手了,她回自己家里去了。家兴等三人也回家了,在快到家时,家兴对君兰、丽绢说好,今天输钱的事暂且保密,以后再说。
第二天下午,丽绢对家兴说,原来住在家兴家前客堂的王先生,现在搬到她所住的房子里了。晚上他要到六国饭店去白相,是不是跟着一起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翻本的机会,家兴想想眼下只有这样了。于是去找了王先生,王先生就对家兴说了六国饭店的大体情况,六国饭店在善钟路、福熙路转角处(现在的常熟路、延安西路)。这里原先是个私人大公馆,日本人进租界后变成了一家大赌场。
入夜,人们如潮水般地涌进六国饭店,家兴三人在王先生带引下,也吃力地挤入饭店大门,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到赌场。六国饭店在上海滩是一家规模最大的赌场。家兴边走边看边数着,这里至少有大小二十几个房间,大房间里可以摆三、四只大型赌桌,小房间里可以摆一、二只大的或小的赌桌。
最后,家兴等人和王先生进入了最里面的一个比较大的房间,里面摆了三只大的赌台。每只赌台有六只八仙桌那么大,四周都挤满了人。王先生、家兴、君兰、丽绢,在中间一张台子前停下了。王先生今晚是满面红光,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夜里赢个一、二十块大洋,明朝请你们三个人吃点心。”说完他就饶有兴趣地下起赌注来了。王先生今晚赢不赢钱,家兴他们并不介意,倒是这里他们从未见过的热闹场面,立刻把这三个孩子给吸引住了。
赌台的台面上画满了一排排花花点子:天牌、地牌、长衫、幺二、梅花、四六------在每排花花点子上面,都押了许多红红绿绿的大小钞票,白花花的银洋钱。一个脂粉满面的摇宝姑娘,端正地坐在赌桌前,白嫩细巧的双手,端起摇宝缸,上下前后均匀地摇动着,那缸子里的骰子,有节奏地发出‘哒啷、哒啷’的声响。
此刻,赌台前的二、三十个赌客,神态各异。但他们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全神贯注地看着摇宝缸。有的人把眼睛瞪得大似铜铃;有的人不仅瞪大了眼睛,而且连嘴巴也张得大大的;有的人两只眼睛死盯住摇宝缸,几乎是想能透过缸子,看到里面的骰子是怎样在翻滚,到底是几点!这瞬间,赌客们的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忽然,原先大声喧闹的人们静了下来,几乎连呼气的声音都能听到。下注的赌客都静等那摇宝缸打开,好像是在法**静听大法官宣布最后的判决!
“开啦!”那摇宝姑娘清脆的广东声音,在这赌桌四周震荡着、回响着。随着“开啦”声,摇宝姑娘不急不慢地揭开了盖子。大声地喊着:“幺五,幺六,十三点大啦!”
把赌注押在十三点上的一个赌客,高兴得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叫道:“赢了,我赢了!我押了十个大洋。”不知是一赔五,还是一赔十。总之,守在摇宝姑娘身边的、一个穿香云纱短衫裤,歪戴铜盆帽的人,数了大把银元给了那个赌客。这个赢钱的人接过了银元,大部份塞进了他那白府绸对襟褂子的口袋里,一小部份还放在自己面前赌台的桌面上。
赌场里灯光暗淡,烟雾缭绕。茶房们把直冒着热气的毛巾把子,喷香喷香的五香茶叶蛋、豆腐干、香茗,还有五花八门的点心,接连不断的递向这个幸运者!这个赢了一大捧银洋钱的赌客的脸上,笑容满面。他一面接过茶房递给他的各种服务,一面向围在他身旁大献殷勤的茶房们频频点头含笑示谢,并向茶房至少每人发了一、二块银元的小费。
押在十三点上赢钱的赌客还有几个,包括王先生,也都享受了同样优厚的礼遇。家兴等三个人也都吃到了五香茶叶蛋,豆腐干,美味小馄饨。
家兴动心了,忘记了母亲做人要“诚实、不参与赌博”的家训。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仅剩的五角银币,交给王先生押到了十二点天牌上。钱押上了,他的心也随之押上了。他站在王先生身旁,目不转睛地瞧着摇宝姑娘的每个动作,她那嫩白的双手、细细的十指,端起摇宝缸,上下均匀地晃动,摇宝缸里的骰子跟随着在缸里不断翻滚,发出有节奏的“哒朗、哒朗”的声响,好似在说:“家兴赢了、家兴赢了”。
那姑娘把缸子放到赌桌上,轻轻揭开盖子,准备报出这骰子是多少点。家兴的心被揪住了,全身的血液此刻似乎停止了流动、在血管里凝固了!
“开啦,十二点大啦!”
这李家兴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赢了钱当然又有点心吃了,家兴是边吃点心,同时向赌台周围扫视了一遍,又见到了完全相反的另外一种情景。站在摇宝姑娘身边的还有一个做庄的男子,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他手中一根长长带钩的棍子不停地拨动着,把除押在十二点上之外的赌注,统统都搜刮到自己跟前,毫不客气地全部“没收”啦!
这些输了钱的人,有的两眼的溜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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