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第17章


云河上的船消失了,一阵旋风急扫而来,在二人的後方落定。
「嗯?河魉来啦……这不就代表,裴曦搞不定那山妖吗……?」飘风见河伯前来,一颗心急得就快蹦出胸口。但,他极目四望就是不见裴曦的影,这是怎麽一回事呢?
「大司命大人莫荒,裴曦安然无恙呢,只是那人的神能掩蔽了裴曦的气味,我们也不知道现在他在哪里。」山鬼说道。
後方的踰尘一听是大司命大人,匆忙从祭台上跃下,跑到飘风面前,感谢他使慕霞的病情好转。
「喔?你妻子无事啦,那就好了。但……这并不是我的功劳喔。」飘风敷衍性地应了几句,他现在哪有心情管人类的死活,他在乎的仅有命定的伴侣裴曦。
「可是……」
「祭巫,你就别烦他啦。」河伯与山鬼将他带至别处,让飘风自己在一旁冷静冷静。
「对了,你上回来到天界,照理说回来时年岁会瞬间老上许多的,怎麽没变多少呢?」河伯设法开启话题转移踰尘的注意力。踰尘上行之事,他曾听湘君等人说起。
无料,此言竟让踰尘识破了身分。
「来到天界……莫非,你、你们也是……」
原来,云中君领踰尘回到人间之前,曾秘密拜访了时间之神少昊,并请他将踰尘的时间倒回并停留在灵魂脱体前,待返回人间後再继续流转。
※ ※ ※
再次幽幽转醒时,人间的晨昏不知已交替过几回。
依然是一处洞穴,依然是一盏黯淡的灯光,但这里不若山妖洞窟的诡异阴凉,反而散发出一股具有安定心神作用的药香。
「飘风……是你吗?」裴曦卧在简陋的石床上,朝着背对他捣药的男性身影问道。
男子没有回过身来,他用着与飘风迥然不同的低沉嗓音回答:「很抱歉,我并非你魂牵梦萦的人。」
「是你……救了我?你是……河伯河魉吗?」裴曦猜想着。他的身体依是非常地虚弱,肩上的撕裂伤疼痛不止,腿上的伤口也逐渐扩大,逼得他险些再次昏迷过去。幸好,邪瘴进不了洞穴里来,否则,他将连吐息都相当困难。
这位男子已有些年岁,银瀑般的发丝垂在肩上,俊秀的脸庞掩不去岁月的刻痕,皮肤也有些乾枯泛黑。他将磨好的药粉倒置在一小瓶里,再慢慢喂裴曦吞下。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男子问。
裴曦无力地点点头。
「我叫冻雨,你听过吗?」
「听过……」
「睡吧。」男子柔声道,右手在裴曦面前轻轻一挥,转瞬之间,裴曦眼前一黑,瞬间跌入幽深的梦境里去。「睡吧,生命是无边的苦境。等你长大些,或许就什麽都能明白……包括,悦命与我的悲哀……」
【注1】取自:摘取河岸旁的香草,想送给远方的你。可叹相见的机会实在无多,我只能暂且放宽心地在这儿逍遥徜徉。
第8章 柒,四法象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注1】
自那之後,究竟过了多少时日?
每天在晨曦的催唤下醒来,没过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去。梦境里什麽也没有,仅有他一人被锁在一丝亮光都透不进去的灰暗小房里。
梦境里的他还是个年幼的孩子,懵懵懂懂的什麽也不明白。不过,这样倒好,没什麽比看不见人世的污浊要来得幸福。
今儿的梦境有些儿不同。转眼间,他长大成人。这时,有人开启一扇窗,让晨光得以透进小屋里去。
「飘风……?」无论梦境抑或现实,这都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名字。
从降生到前些日子,孤寂永远是生命唯一的基调。直到近日,感觉才开始起了变化。
这天,没等东君将大地映亮,男子摇了摇他的肩将他唤醒。
「人间再过七旬,天上的一日就要结束了。你打算怎麽办呢?等河伯替你将山妖除去吗?」
男子把右手亮在裴曦面前一挥,替他将睡意全数扫除。裴曦伸手探了探肩上受创的地方,摸不着,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
「冻雨前辈……」裴曦不知该如何唤他,在天界里,「前辈」是对年长之人的尊称。
「怎麽了?」
「您……是天人吧?」
几天以来,冻雨未曾给他过多清醒的时刻。喂完药粉,便挥手令他坠入梦乡。
冻雨捡了张石椅过来,在裴曦的床边坐下。他将最後一瓶药粉递给裴曦,不急不徐地答道:「没错。」
「那麽,为什麽呢……?」裴曦心想:大概是同灵均一般降德成人的例子吧。
冻雨呼了口气,用不知是悲伤或是怨恨的眼光望着他,回话的语气颇为平和,好似一点遗憾也没有。不,应该说是……被他很有技巧地隐藏起来了。
「裴曦,我不能容忍那个……明明知道有万分的危险,却依然遣你前来赴死的世界。」
「咦……?」裴曦怔了怔,这是什麽意思呢……?收服山妖,本是他身为司命应尽的职责不是吗?
「唉。」冻雨有些乾裂的手指拂过裴曦的眉角,来到他清瘦的双颊上。「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与你说起那件事,说了,悦命肯定会动怒的;不说,你一直被蒙在鼓里,那也不好。」
「您认识我的父亲?」这麽说来……他过去一定是司命宫、府中的人。
「嗯。」冻雨点头。「你父亲是我的……旧识。」
他迟疑了会,要是说「恋人」或「爱侣」的话,这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前提是,他必须要能听得懂。
「裴曦,我们来交换条件吧……」至於他能不能达成,就交由那只无形的金轮去裁定了。「以人间的时间计,七旬内,你若成功将山妖收伏了,我便什麽都告诉你。若没有,我直接带你到巫山口,这艰钜的任务就由河伯代你执行。」
「啊?」裴曦还反应不过来,但……即使予他再多的时间也没用,冻雨究竟想说什麽,不是他搜索枯肠便能理出头绪的。
冻雨可没空等他组织好下一句问句来拖延时间。
七旬……仅有人间七旬!想他当初为了学会这秘法,可是整整花上十年功夫。当前这孩子纤弱地似连一把重剑都握不住,交换条件的成败自然可以想见。
但,他不能再继续留住这孩子了。天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当年费了不少工夫才掩蔽住自己的气息,近年来又有山妖的黑幕作为屏障。一但山妖除去,邪瘴散失,若他不小心显了威能,天人便会延着残余的气息找上这里。更何况裴曦的气味又留在身边,目标何其明显。
「可以起身了吗?」冻雨问道,并站起身将石椅踢了出去。
「可以了。」裴曦缓缓站起,将被褥整齐地折好置在床角。
「快过来!」冻雨喊道。「虽然要你除去妖邪,但我可不同东皇穆琛那般无情冷酷。现在,你仔细听我说道。」语闭,拾起地上一根几欲断折的树枝,在石壁上作画起来。
裴曦见了很是佩服,那树枝看起来一点也不坚固,竟能在硬梆梆的岩壁上留下刻痕。若武学不够精深,气力不能节制,肯定无法成功办到。
「你听过创世神人的故事吗?」冻雨问。
「听过。」裴曦答,这是天界流传甚久的传说,任何人在幼年时一定有所耳闻。
「这是命轮,我们唤它『太极』,又一名称为『道』。」冻雨指着岩壁上一个似轮子般的圆圈。「之後,它一分为二,我们称为『两仪』,也就是所谓『阴、阳』。」冻雨以日月的图示代表两者。「而後,它们再行分裂,名为『四象』,共有『太阴、少阴、太阳、少阳』。」壁上又多出两个面积较小的日与月。「再来,四象重复生成,於是变成了『八卦』。」
「等等,冻雨前辈。」裴曦开始感到疑惑了。「您说的这个……与制服山妖有什麽关系吗?」
「当然有。」冻雨微笑,笑中有着温煦的关怀,以及……神秘未知的部分。「我要传授给你的,是东皇一脉中决不外传的秘法-四法象阵。」
※ ※ ※
「晚了,进去歇歇吧。」山鬼指着她与河伯用术法共同搭建的一间草庐。
「多谢,但我想再等一下,说不定……裴曦待会就下山来了。」飘风道。
这些天来,他从清晨盼到黄昏,再从黑夜盼到破晓,只因为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裴曦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河伯尚未行动,天人也未曾发现冻雨,一切看似如此地平静无异,但飘风的心湖却不时掀起阵阵狂澜……
「山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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