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糖果屋的路》第16章

“有什么不方便就跟我们说。”刘爸爸在旁边温和地对我说道。
“跟三千五说也行。”他的哥哥嫂嫂恩爱地靠在一起，边看电视，边插了句嘴。
三千五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看起来比我还满足的样子。
“叔叔，阿姨，”我看着善良幸福的这家人，对比着自己的潦倒，感觉鼻子又开始一阵阵地发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房租我一定想办法按时付。”
“谁要你付房租了，让你住你就住，以后想换地方了再说。”刘妈妈嗔怪地瞪我一眼。三千五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
“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我妈妈知道的话也不会同意的，”我看着他们，“如果执意不要，我也不接受你们的好意了。”
他的家人都愣住了，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三千五。
“你有钱吗？说得跟没处使似的，”三千五夸张地斜我一眼，又转向他的家人们，“她又失业了，完全没有生活来源。”
我郁闷地看他一眼，这家伙完全不考虑我的面子。
“那就别多说了，住进去再说，什么钱不钱的，我们也不缺那一点。”刘爸爸于是挥了挥手。
“对啊，”刘妈妈点点头，“不过怎么又？这次是怎么回事啊？”
“她什么状况不会有啊，”三千五好笑地嗤了一声，“你们就别管了。”
“可是，总要工作啊，有事情做才行啊。”刘妈妈担忧地看着我。搞得我脸开始发烫起来。
“哥，”三千五转向他的哥哥，“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妈，”他哥哥郁闷地转向刘妈妈，“为什么超生的不是我啊！”
他们家人都呵呵笑起来。
“好，我问问朋友看。”他哥哥无奈地朝我笑笑。我简直都快无地自容了。
“可是房租，”这是我唯一还可以坚持的一点自尊心了，“一定要给才行。”
“这样吧，”刘爸爸想了想，“那房子大，套二的，你再找个人合租，房租就八百，平摊下来一人四百，能承受吧？”
我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先试住两个月，”三千五又插话了，“感觉不行，房租还可以再降。”
他的家人都好笑地看了看他，转向我时，眼里都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你真是的，在你家人面前，一点都不考虑我的面子。”在去三千五家另一套住处的路上，我不满地说道。
“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面子？”他瘪嘴瞟我一眼，“面对现实吧，郑乐颖！”
“不管怎么样，这次谢谢你了。”我还是很不习惯对他表示感谢，虽然总是他在帮我。
“要铭记在心！这世上虽然好人多，像我这样又帅又好的，已经很稀有了。要懂得珍惜，知道吗？”他认真地告诫我。
“嗯，知道了。”我朝他笑笑。心里却又想起沈威来。他现在在干吗，他会因为我的离开感到跟我一样的难过吗？会担心现在的我在哪里吗？
虽然能够想像三千五家的房子会很好，但真的打开房门，每个地方转了一圈后，我还是被漂亮整洁的房内布置给吸引住了。
“怎么样？还行吧？”三千五靠在门边看着我。
“这么好的房子，”我从温馨精致的布置中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太便宜我了吧？”
“别不相信拉，就是便宜你的，”他笑笑，将我的行李拖进较大的那个卧室，“也要适当让你尝点甜头，不是吗？”
我站在客厅里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很漂亮没错，甚至比沈威那里还要漂亮。可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得跟沈威不再有任何联系。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又开始清晰地揪痛起来。
“自己整理一下吧，看看还缺什么。”三千五拍拍手走出来，又打开电视检查着信号，“嗯，没问题。”
见我愣在那里没什么反应，他转头看着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赶紧眨眨眼睛，努力朝他笑笑，“只是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你还会有没想到的吗？”他诧异地看着我，“你应该什么都想得到才对啊，那么有经验了。”
我郁闷地瞪他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这样的我真的配不上这房子。让我来住，真是浪费了。”
“那你就努力配得上呗，”三千五好笑地看我一眼，“像你这样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不多了。”
“也许我需要好好想想了，”我对他说，“我想去一个地方，过几天回来。工作的事，不要逼你哥哥帮忙，我自己会找的。”
“去哪里？回家吗？”三千五想了想，又笑起来，“遇到困难找妈妈，真是的，都多大了啊。”
“对了，”我马上认真地警告他，“不许跟我妈妈透露啊，什么都别提，更不准说漏嘴，知道吗？”
“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就绝对保密。”他举手发誓。
“这个，”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就是去旅游一下，散散心。”
“真的吗？”三千五怀疑地打量着我。
“当然了，”我有些含糊地说道，“对失恋的人来说，旅游是一剂良药。”
“没关系，以后习惯了就好，还去旅游干什么啊。”三千五看着我。
“习惯？”我吃惊地看着他，“喂，三千五，你算什么朋友啊！”
他不好意思地冲我摆摆手：“没事没事，当我没说。”
坐在飞驰的火车上，我轻轻展开手里的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爸爸一家的电话和地址。大伯母不知从哪里问到了我的手机号码，在离开我家后没多久跟我打来了电话，留下了纸上的这些内容。
“不管多记恨，趁她还有些意识，回来看看吧！”她在电话里啜泣着，“她没别的心愿了，就想见见你。”
我轻轻闭上眼。所有人都不知道，爸爸和奶奶的模样在我脑海里已经模糊地看不清了，连同我那短暂的六年时光，也是一片灰白，淡得连他们认为的该有的记恨也没有了。
此刻的我是谁，是那个刚刚闯了大祸，虚弱地躺在床上听着糖果屋童话，嘴角扬起浅浅笑容的小女孩吗？还是没有同龄玩伴，独自在家做功课、跟洋娃娃玩过家家的长大了一些的我？或者是除了功课还算让人满意，其它方面却让人皱紧眉头的扎着马尾、个子突然增高的我？这些都可能是我，可是后来的呢？那个不经意抬头看见沈威，就那样跟他对视着感受着第一次心跳的我；那个因为被他所爱而感到什么都不怕的勇敢的我；那个为他忙前忙后，压抑自己只为顺从他还依旧觉得幸福的我，现在看起来，却不再是我了。现在的我，被用人单位拒绝，被男朋友抛弃，甚至差点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就像12点一到，那耀眼的幸福便随着魔法一起消失了，脱下水晶鞋的灰姑娘又穿着补丁回到火炉边开始打扫。
是的，回到现实中，就像我现在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一样。我想看得再清楚一点，清楚地知道我是谁，到底有多糟糕，为什么一切会这么糟糕。
“妈妈对不起，”我在心里默念道，“不是不听你的话，实在不想童年的记忆就这样模糊着，什么也看不清。”
大伯母在站台接到我。
“还没走，”她细细的声音说道，“跟她说你要回来，这两天精神好转了一些。”
跟随大伯母去往奶奶住处的路上，沿街的人都好奇又震惊地打量着我，不时窃窃私语着。我一路低着头，因这样强烈的关注而心生忐忑。
似乎早有耳闻我要来，家里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只是眼睛晃过一个头发开始发白的中年男人时，微微有些发愣。
“是你爸爸，叫爸爸。”大伯母碰碰我。一屋子的人顿时鸦雀无声，都专注地看着我。
怎么可能，面对如此陌生的一个人，怎么能把“爸爸”这个亲切的称呼叫出口。我看着他，他也缓缓站起来看着我，脸上写着跟我一样的不知所措。我实在叫不出口，轻轻抿了抿嘴唇，又转向大伯母：“奶奶呢？我是来看她的。”
“在，在里面，”被他们称作我爸爸的中年男人有些紧张地指了指他身后的房间，“进，进去吧。”
我将行李放在一边，走到门口看了看。老式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厚厚的有繁花图案的被子，就是曾经被我视作巫婆般的奶奶吗？
好几个人跟着我走进房间，大伯母走到床边，凑到奶奶耳边说：“醒着吗？乐颖来了，乐颖回来看你了。”
她又重复了几遍，奶奶这才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刚从梦里醒来。我一直站在离床很远的位置，心里还是莫名地有点害怕。
“她要起来。”大伯母转向身后的其他人，让他们过去帮忙。
有几个人走过去，跟大伯母一起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害怕这样的折腾会让她突然没了呼吸。
等围着她的人渐渐散开，我这才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