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眼泪》第65章


袁更新。
一年半没见,他的头发剪短许多,凸出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白衬衫和黑西裤穿在身上,是记忆里的俊逸倜傥。他似乎胖了些,因为我记得,上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装扮,袖子和裤筒都显得空空荡荡,现在看起来却很妥帖。从我的角度往下看,辨不清他的眉眼,又或许,是我的视线,因为难以名状的情绪,渐渐模糊。
他把一个旅客的行李箱掉转了方向,送入扫描仪器,然后把登机牌双手递给旅客,微笑致意。我在他的右上方,看到熟悉的酒窝在右边脸上,随着笑容缓缓绽开。
这个我曾经用尽力气爱过的男孩,此时此刻,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虽然隔着一个楼层,实际却近在眼前,只要我轻喊一声,他抬起头,就可以看到我。
可是我不能。斗转星移,只是一年多的光景,却隔了太多的人事。他曾经是我一心想靠的岸,只是如今,已经有船只在那里停泊安歇。
这个男孩,也许会是我一生无法割舍的牵挂,也注定只会是不为人知的牵挂。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
也许我们此生再无联系,可是我要谢谢他,给过我这样一段感情和经历。
我终于可以,真挚坦荡地祝福他。
祝福他,在这个美丽的滨海城市,幸福安康。
而这感激和祝福,留在心里,不必告知。
六月的最后一周,我和赵芹前往马来西亚的港口城市关丹,担任国际甲醇会议的翻译。
六个多小时的飞机,坐得人腿僵腰麻。我的心情却很轻松,一路眉飞色舞地哼着阿牛同志那首著名歌曲:“让我用马来西亚的天气说想你,让我用马来西亚的天气说爱你。”
酒店紧挨着大海,我在房间的床上看会议资料,浪击海岸,声声入耳。抬眼就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有低飞的鸟儿掠过水面,留下翩跹身影和悦耳啾鸣。阳台上飘来海水咸腥的味道,闻在鼻子里,让人情不自禁地贪婪留恋。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上贴着一个告示,我和赵芹一看,不约而同地乐了。上面说,请不要招惹猴子,免得遭受人身攻击。
一天半的会议结束,下午是半日的实地考察。目的地是一家规模颇大的MBTE(甲基叔丁基醚)工厂,主持人在散会前再三强调,请报名参加的人换上长袖长裤和运动鞋,防止暴露于化学品污染。
赵芹一听就不乐意了,思想向后,询问负责人可以不可以只去一个人,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要不你去,我不去了。”
事到临头被同伴抛下,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转念一想,她曾经介绍我挣外快,自己去就自己去吧,当还人情了。
事实上,我们在工厂受到了好吃好喝的热情款待,因为厂区面积太大,全程一行人都坐在巴士上,在解说员的指点下,参观那些或纵横交织或高耸入云的庞然大物。因为人员众多且文化各异,时常有横生妙语,逗得人捧腹。
我们路过一片围着电缆的巨大空地时,解说员指着中央的一个小装置堆,说那是全厂最值钱且守卫最严的地方,因为里面堆放了生产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催化剂,铂金。
有一个块头很大的美国人随即开玩笑:“哦,我说呢,难怪你手上戒指那么大个,现在知道是哪来的了。”
哄堂大笑。
一路上我陪同前来考察的几个中国客户,为他们翻译解说词,并辅助其他的一些沟通。回程途中,其中一个能源公司的市场总监坐到我身边,和我聊起了天。
“小西,你的英语很不错啊!”
我淡哂:“哪里,您过奖了,工作需要。”
他很好奇的样子:“你在哪里学的翻译?工作多久了?”
提到母校,我很骄傲:“在香港,快一年了。”
他话锋一转:“有没有想过再出国深造,学学其他的语言?”
我愣住了。我动过许多次出国的念头,也是冲着国外天然的语言环境,但都是以工作的方式计划着。继续学语言是我的梦想,可是有现实的原因摆在面前,我不得不考虑。国外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以我目前的工资远远负担不起。
他笑了笑,像是看穿我的心思,却没有点破:“你很聪明,应该趁年轻多学一点东西,出去闯一闯,以后的路会走得更宽。”
我在回程的飞机上想着这件事情,心里酝酿已久的渴望愈加强烈,之前一直计划的南美之行在脑子里渐渐明晰。我想,眼下兴许是最好的时机。我得着手找找看,兴许有好的机会,可以一举两得?
我开始在各大招聘网站上搜寻相关的就业信息,并且意外地在之前学习西语的网站上,发现了一个非常理想的目标。
国内领先的化学工程公司,正在招聘阿根廷项目的翻译,因为技术队伍里有来自美国的人员,所以要求英语和西班牙语能力兼具。而另一条要求中清楚写着,熟悉化工领域者优先录用。
我很兴奋,跃跃欲试。一方面,这样贴合自身条件的机会十分难得,另一方面,对方开出的薪资待遇着实诱人:月薪一万五,吃住公司负责,年底有可观奖金。
我算了算,两年下来,我就可以挣够在公立大学两年的生活费,我可以去西班牙或者法国,那里有历史悠久的格拉纳达大学,和翻译殿堂巴黎三大高等翻译学院。
我准备了一份西语简历,和常备的中英文简历一起,发送到招聘邮箱。端午节后的周一,我收到了人事专员的电话,通知面试安排。
接近四个小时的面试,首先是和公司HR进行交谈,阐述自己应聘这份工作的动机。我的动机强大而纯良,工作、学习、挣钱,因而阐述起来异常流畅。
随后HR拿来两份化工材料,一份汉语,一份西语,我在一个小时之内进行双向笔译。最后是翻译部门主管的口语和口译考评,他播放三段音频资料,我做分别中英、中西、西中互译。
虽然之前突击了西语的化工词汇,但因为平时没有实战机会,表达的流畅度打了折扣。比起中译英,我的中译西显然逊色很多,但是我拿出同传时遇到磕绊的本领,想尽办法,不求句式漂亮,但尽量让语意周全。
主管是个年纪约摸四十的中年男人,面孔周正,表情严肃。我完成最后一段的西译中时,他突然眉峰一挑,淡淡地笑起来。
我心下忐忑,脱口问他:“He etido un error?(我犯了错误吗?)”
他摇摇头,眼神清亮,嘴角上扬:“No; Solo aprecio tu lucha。(不是,我只是欣赏你的努力。)”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另一婚讯
袁更新
这个五月,喜事很多。
从长春回到厦门的第二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了班长李昌仁发的照片。他和相恋两年的女友,领证结婚了。
毕业之后不久,李昌仁辞去了南京一家国有企业文化宣传部门前途大好的职位,去了女友老家安徽绩溪,在小县城里开了一家琴行,一心一意地投身艺术,经营爱情。
我打电话恭喜他,反被调侃:“更新啊,你这个家伙,深藏不露啊,当初一门心思堕落,我怎么劝都打水漂,现在居然跑到我前面去,孩子都有了。”
我满怀感慨地笑,今日会如何,当初谁能料想呢?
这个月末,值机处发生了一件十分轰动的事。
原定下午五点二十飞往海口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延误,许多旅客滞留在候机大厅,围堵在工作台前吵吵嚷嚷,气氛躁动不安。一个女同事在用电脑查询航班到达情况时,被一个火气冲头的中年男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怒斥道:“我们都快等死了,你他妈还在这儿上网!”
机场地勤被泼饭、砸矿泉水瓶、扇耳光在行内原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是这一巴掌下去,造成耳膜大面积穿孔,女同事的左耳就此聋了。
遇到旅客和雇员发生利益冲突,航空公司通常会息事宁人。乘客甩了耳光后悻悻走人,可是这个二十二岁正当妙龄的姑娘,不仅无法追究责任和赔偿,而且要一辈子带着这道令人心悸的伤痕。
我和爸妈说起这件事情,他们心惊胆战,再三叮嘱我要小心谨慎。
爸爸很是同情,唉声叹气:“现在有钱人多了,搁过去,飞机哪是一般人能坐得起的交通工具?都是那些有钱又大多受过良好教育的,有礼貌,斯斯文文。人常说斯文败类,斯文败类也强过流氓啊,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么下的去手?更新啊,你每天和形形□□的人打交道,得学着察言观色来辨别,不要招惹那些难缠的人。”
妈妈的话说得更直接一些:“儿子,你爸说得对,惹不起总躲得起。你也别费心思区分对待了,管好自己,才是根源所在。凡事殷勤些、和善些,能自己动手的不劳烦别人,递东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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