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82章


可这些她都知道。
熟悉的心跳,温热的呼吸,克制的触碰,每一次都她心酸到了极点,只怕自己的状况还没什么起色,段立言先要疯了……
家还是那个家,段立言还是段立言,只有她,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段立言先行离去,意外地让她松了口气,唯恐再多一秒都无法伪装。但她不会想得到,若能预知之后的事,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庆幸他的离开。
成玦(3)
不久前,家里又传出了好消息,段家的下一代终于后继有人。
霍知非来看望吴双的这天,正巧邵佳音和段知熙也在。邵佳音同她说了几句,便被杨艺拖着上了楼。
吴双难得有舒坦的日子,这会儿巴不得长辈们不在眼前。她和霍知非一搭一唱,不消几个来回,便从段知熙口中套出她那位新男友的情况。
段知熙气她们算计,又不好冲撞了已有三个月身孕的吴双,只拿霍知非开刀,胳肢得她险些笑岔了气。吴双见状,心头一阵哆嗦,赶忙道:“好像有点凉,知非姐你上楼帮我拿条毯子吧。”
经她解围,霍知非笑着跑上楼,在卧室里找了条薄毯,出来后经过转角,半开的门里飘出的语声生生胶住了她的脚步——
“……立言呢?怎么打算?”
“……”
“佳音姐你笑什么?快说啊!”
“立言说,他和知非都很喜欢孩子,不会让我等太久的……”
“说得是。别看立言小时候皮得教人头疼,对付小孩子,这些人里还就数他有办法,就连陆家那几个小野猴子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地……”
“说起来,下一辈里还是陆家人丁兴旺。定鲲和展鹏不说,就连桑桑都有儿子了……”
“是啊!再看我们家,大雍那一房……还是不指望的好;晚照算是嫁给了上帝,劝都劝不转,白辜负了妈疼她一场;小熙没个定性,眼下还不好说……可惜我们吴双不是独生子女,现在又反应这么大,阿齐是断不肯再要一个的。好在还有立言,和知非又那么好,佳音姐,你就等着享福了……”
不等听完,霍知非的心已凉了半截,记不得自己怎样下了楼,找个借口脱了身,及至到了家,腿还是软的,手还是冰的……
段立言懒得去女生堆里凑热闹,回家见到躺在床上的霍知非,不是不意外的,“怎么不在阿齐家吃饭?”
霍知非睁着眼,显然没有睡着,听了他的话只翻了个身。段立言见她气色不怎么样,俯身贴了贴她的额头,又不像是头疼脑热的样子,心念一转,反倒有些心虚,只担心自己瞒着她去找夏从赋被她识破,便捏一下她的鼻子,“专程回来给我做饭的是不是?”
背对着他,霍知非偏过头,仍是不出声。段立言摸不透这小性子所谓何来,嬉笑着又去逗她,“饿死了,快起来,给我做个笋干烧肉……”说着就去拖她。
不防她手一拂,“霍”一下自己坐起身,“我有话跟你说。”
段立言微微皱眉,“怎么了?”
她咬了咬唇,将视线落在膝上,“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顿在半空的手倏地扣住她的手腕,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再说一遍。”
霍知非不是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也不是听不出段立言的怒气已在瞬间冲上极限,但这件事太过重大,她思前想后,鼓足勇气开了口,绝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我说……我们分开一段……”
“‘一段时间’是多久?”他接过她的话,“之后你又有什么打算?”
“我……”
段立言突然笑了,松开手站起身,“慢慢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段立言!”她在他转身的同时急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等他真的停在原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极慢极慢地将手指一根根松开。她看着自己的手,嘴边慢慢漾起一丝苦笑,“看到没有?这就是你我现在的状况。你是我的丈夫,可我却连抱抱你都不敢,更没有办法做一个正常的妻子……”
他沉了脸,头也不回,“我不是为了做那样的事才跟你结婚的,明不明白?”
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明白,但不等于不会那样想。如果我早听你的话,那些事就不会发生,现在……就是我自作聪明的报应。既然是我的错,我认了,就这样了,安安分分过日子,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过上常人的生活……可是你,你不一样!你不能为了我把自己搭进去,不能让人说段立言娶了个精神病做太太……”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回过身,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只是病了,既然是病,对症下药总能治得好。”
不防她猛地推开他,用力戳着自己的心口,“病的是这里,这里啊——心病哪有什么药可以医?万一治不好呢?如果没办法根治呢?何况那是PTSD,PTSD懂不懂?现在我只是觉得害怕,觉得心慌,可这个病治不好就会恶化,会动不动就发脾气,会对很多事情有太过激烈的反应,会一天比一天控制不住自己,会失眠会失忆,还会疯掉的段立言!我会疯掉的!”
“疯了就疯了!”双目灼得通红,像是有火在烧,他终于喝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她摒着最后的力气喊出声,“佳音舅妈会在乎,家里人会在乎,DA也会在乎,伸着脖子等着找茬捏短的那些人更会在乎!如果能早一点发现,我甚至不会跟你结婚,这根本就不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啊!”
他咬牙怒道:“霍知非——”喉咙里堵了几车的话,此时却除了这三个字,一句也说不出来。
“段立言……”他的名字,她喊过无数次,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凄楚辛酸,“我很累,真的很累,累得已经没有信心,累得连骗一骗自己都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我拖累,为我劳心伤神,到最后还要放弃那么多……”她又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管,仰起脸,坚定地看着他,“就当是不忍心看我这样下去,行吗?就当是帮帮我,行吗?”
这一次,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手指也不再松开。
良久过后,段立言忽然低下头,嘴角的一丝冷笑若隐若现,“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她垂了眼,“我们先分开住……等我的病好了,再……如果好不了……”她绞着双手,“就……就离……离……”
“霍知非!”他一声厉喝打断她,脸色已然发青,“你敢再说一个字试试?!”
她浑身一震,像是真的被他吓到,怔了半晌,两行泪“刷”地就落下来,“我不说,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吗?就算瞒得了一时,你还能瞒得了一世?就算瞒得了别人,难道还能瞒得了我们自己吗?段立言——”她深吸了口气,“我不想把十几年前的错误再犯一次,更不想你再用无数个谎言替我收拾后半生的烂摊子——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
段立言没有出声,瞳仁里的光却在一点一点冷下来。
她闭了闭眼,又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好在没有对外公开,处理起来应该不会太麻烦。”,言毕,她便抿紧嘴唇,不打算再说一个字。
房间里静得连空气的流动都清晰可闻。
长久之后,他终于冷冷开口:“你的话我会考虑。不过,想我点头,你知道该怎么做。”话落,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摔门而去。
微光(1)
当天夜里,段立言便再度搬回主卧。
霍知非不料他如此雷厉风行,反倒没了方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焰。她怎么会不明白他言下之意,无非是要她听话顺从而已。事已至此,既然他还愿意这么迁就自己,那她至少应该表现得有诚意一些。
一旦她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之后的事就好办了。两人相安无事了一个大早上,甚至段立言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她带到DA,霍知非也颇有涵养地没有在公众场合流露出任何不满和抗拒,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他几句。
一路进来,总经理室外间的沈涵姝仍坐在座位上,叫了声“段总”,对他身后的霍知非只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幅度吝啬到几可忽略不计。
段立言也不以为意,只问:“准备好了?”
“都在这里了。”沈涵姝将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不薄不厚的一小叠。
段立言一面翻了几页,一面微微笑道:“如果学得既快又好,你可以多拿半个月假。”
“段总金口玉言,我恭敬不如从命!”沈涵姝的笑容亦绚烂如花。
“交给你了。”段立言把文件还给她,“不用跟她客气。”
沈涵姝“嗤”地一笑,“段总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段立言扯了扯嘴角,这才转向霍知非,“你听涵姝安排。”也不等她回答,顾自去了。
冲他的背影,沈涵姝提高声量:“十分钟后和审计顾问开会,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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