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何来》第23章


“大家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吧。断电了,都小心点。”雷亦清率先行动,转身去拿抹布。
鹌鹑男揉揉脑袋,想起实验室断电和自己的触电有关。要不是捡瓶塞时不小心把溶液洒出来,估计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他歉疚地看着正在忙碌的其他人,打算站起来帮帮他们。
可腿还没站直,他脚一软,又坐下了。
“你就别动了,这里有我们处理。”曾遐拍拍他,走出实验室,查看外面的情况。
她扶墙走着,发现幽长的走廊确实有些暗。周围很安静,她侧耳听了听,不知不觉越走越深。
最末端的实验室虚掩着门,没有一丝光亮。
自从西郊考察归来,曾遐来到尽头这个房间的次数慢慢多了起来。除了上课,偶尔也会来借些工具,或是交份报告。
她的大脑已经习惯这条路线,习惯混沌无光的空间,习惯某人的冷嘲热讽。
其实他也没那么毒舌,曾遐发觉,有时正是他的那些嘲讽,逼迫自己进步。她甚至有一瞬间在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曾遐苦笑着,摇摇头。不断说服自己他这是本性,是习惯。可当她真的相信了,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犯的哪门子病。
惊觉自己又走到这里,曾遐叹了口气,想往回走,但脚步一滞,最终还是蹑手蹑脚地往前,直到无路可走。她站在门口,怀着隐隐的期待,抬手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曾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侧身进门,看不清周凛在哪个位置,只好低头道:“老师,楼里断电了,你……你要是出来的话留神脚下。”
说完她就想抽自己,跑过来扰他清梦就为了报告这么件破事,免不了又要招来一番嘲讽。
“出事了是吧。”
周凛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意料之中的平静。曾遐尴尬地嗯了一声,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她也没指望他会一反常态地帮助他们,但她就是不死心,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你们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都拿去做实验了。”
周凛又补了一刀。好在曾遐早已习惯,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答话,只是心里始终有些难受。
反正她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他的态度,与她无关。她默然地迈开腿,一只脚刚跨出门口,却听到金属滑过桌面的声音。
“生物楼新楼的钥匙,拿去吧。”周凛把东西扔给曾遐,听不出半分情绪。
接住突然飞出的东西,她一怔,钥匙的尖齿上仿佛还留有他手掌的余温,心头似乎被烫了一下。
“嗯?”
“新楼里有电,要去赶紧去,省得那破电脑没电了你们哭天抢地,吵我睡觉。”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也不管曾遐是否能看到。
电脑?曾遐一拍脑袋,刚才忙着救人,压根忘了实验数据的事。她感激地点点头,没多想,道完谢握着钥匙一溜小跑,火速回到自己的实验室。
喂,把门带上啊……周凛躺在椅子上翻了个身,无奈一笑。这个笨蛋,不关门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费秋澍躺在校医院里,不断地哼哼。范澄扉按住他的头,等医生拿来工具。
“好痛……你轻点。”费秋澍皱了皱眉,想伸手,但又怕碰到自己的伤口。
“清创还没开始。”
费秋澍不安地歪了歪头,牵动额头上的伤口。他的后背冒出一阵又一阵冷汗:“可就是痛啊。血是不是还在流?我是不是快死了?”
范澄扉像没听到似的,仍在他脸上按来按去。他的哼哼声更大了。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还有事没做完,我不想死,”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却意外触碰到范澄扉的手,“至少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好了你别说话了,这么点伤死不了的。”范澄扉打断他的话。
她不想听,也不想回忆。明明最恨的是她自己,但为了能心安理得地开始新生活,她还是自欺欺人地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她明白,她一直都明白,真正自私的那个人,是自己。
“刚刚为什么要推开我……”范澄扉无意识地开口,见费秋澍没听清,索性扯出一个笑容,转而道:“现在知道叫了,你在礼堂的时候怎么不吭声。”
费秋澍忽然止住哀号,盯着范澄扉,半晌才开口。
“痛得都麻木了,刚刚才恢复知觉。”
范澄扉逃避他的目光,没有接话。
这时,医生进来,推了推眼镜,准备清创:“你按着他点。”
“等一下,医生。”范澄扉匆匆走开,把卢秉一喊进来,自己则不再踏入半步。校医院的这股味道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无法面对,只想逃离。
卢秉一按着费秋澍,自己的头则扭向一边——看人家清创缝合,简直是一种酷刑。
医生熟练地搞定伤口,嘱咐几句便离开了。
“你和范老师刚刚都说了什么?”卢秉一扶费秋澍坐起,“难不成你下跪认错?”
“你说什么?”费秋澍一激动,疼得呲牙咧嘴。
“一定道歉了对吧。”她看着费秋澍,平静道,“只是你觉得道歉有用吗?”
他也看着她,心下了然,明白她所指何事。
“你都知道了?”
卢秉一点点头,并没有作过多解释。
“当然没有用。”费秋澍闭上眼,仿佛新一轮痛楚已经袭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恨的其实并不是他。
她是他的妻子,他们共同生活了那么久,他怎么会不了解她。
她那么要强,决不会将痛苦展示给别人看,就算是在他面前,也不会。但她却并不明白,有些东西其实是隐藏不住的。他们是夫妻,从来都不可能只分享快乐,而不分担苦难。况且他也舍不得让她独自承担所有痛苦。
“如果恨我能让她放过自己,那就让她尽情地恨我吧。”
他苦笑着闭上眼,这些都是他甘愿承受的。
一个人痛苦总比两个人痛苦好。
卢秉一似乎被他的情绪影响到了,胸腔一阵阵发闷。她一直不知道,这个理想主义书呆子的内心原来如此敏锐。她打开门,想听听外面的声响。可惜这里是校医院,静得要死。
“费哥,我以为你是块木头。”
“木头也有生命,不是吗?”
石正辕坐在长椅上,见卢秉一走出来,冲她挥挥手。
“费秋澍怎么那么重,抬得我手都快废了。”石正辕吃力道,这就是常年不运动的下场,“他现在怎么样了?”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等会拿完药应该就能走了。”卢秉一四处张望着问道,“范老师呢?”
“在门口。”石正辕指指大门,叹了口气,“你说费秋澍当时到底怎么想的,竟然直接冲过去了。”
“也许是习惯了吧。”
“习惯?也对,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明明还互相关心,不知道他们离婚离个什么劲。”
卢秉一递给他两张纸巾,始终没有说出那场悲剧。
“也许他们心里有一根刺。无论两个人的感情有多好,都不能无视它。靠得越紧,反而刺得越痛。就像……”她顿了顿,胃里空了,连心里都感觉空荡荡的,“就像食道里出现一个肿块,每一次吞咽,都会引起痛楚。面对食物,越美味的食物,心里就越痛苦。”
“越美味反而越痛苦?”
“对,越美味,越痛苦。”她勾起嘴角,却没有笑意。她多想告诉眼前这个人,这不是一个比喻,而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
“可能吧。”石正辕耸耸肩,拿纸巾胡乱抹了抹,调侃道:“你的比喻倒是很奇特,不如改学文学得了,语言学太屈才。”
“文学有什么好的,还是历史最好。”说起历史,卢秉一真心地笑了,“历史事件的起因和结果都清晰可见,没有悬念,省得费心猜度。”
“那你当初干嘛不去学历史?”
卢秉一将视线投到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她收回目光,面对石正辕,无辜道:“因为你咯。”
“我?”石正辕睁大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逗你玩!”卢秉一忍不住爆发出笑声。
“你还真是……”石正辕正说着,手机响了。
他走远些接起电话。卢秉一看着他说话的侧影,不自主地伸出手。十年了,他一直是这样,离她并不远,却始终触碰不到。
果然,沉默得久了,早已不习惯开口。
那就不开口了吧。
卢秉一收回手,向大门口决然走去。
07 自觉为咒(一)
在一阵“让寒风来得更猛烈些”的叫嚣声中,十月即将迎来尾声。突如其来的瑟瑟寒风,终于让大家感受到了秋的气息。
两个女生拎着袋子,裹紧外衣,手挽手走进生物楼。
她们迫不及待地冲上三楼,猛地推开门。
里头坐着七八个学生,看到她们进来,原本紧张的面容忽然放松下来。
“买个饮料都那么慢。”
“外面那么大的风,你去试试看。”一个女生把杯子递过去,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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