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倦客》第8章


人每天都要做的任务。
他们慢,风满袖比他们更慢,每将一口饭放进嘴里,他总要停一会儿,似乎在酝酿力气,然后才慢慢咀嚼,最后艰难地咽下去,那样子倒像是在吃一块过大的黄连,苦不堪言。
看他吃饭简直像是在看一个人被痛苦地折磨着,能让同席人胃口尽失,好在路小佳和傅红雪都不是会受人影响的人,也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
夜紫站在一旁,歪着头认真地看着这满腹心事的三个人,面上依然是美丽的笑容,眼睛里满是盈盈的光芒。
路小佳和傅红雪的房间门对门,走廊两边墙壁上也有火把,两人没让夜紫带路,顺着走廊一直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散步。
路小佳突然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三分慵懒:“好像害你跟我白走一趟了。”
傅红雪并不在意这件事,他只是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找人?”
路小佳嗤笑一声,反问道:“你若是我,你答不答应?”
傅红雪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中的刀,淡淡地道:“我不是路小佳,你却是。”
路小佳的脚步一滞,恍然后便若无其事。
傅红雪推开房间的门,突然转头,他的眼睛的颜色在火光下很有种层次感,深深浅浅,不同种的黑色交织在一起,很亮,很美:“路小佳,不想活的人,谁也治不好。”
他苍白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又有谁能看得出这冷酷的面具后究竟隐藏着多少辛酸的往事、痛苦的回忆?
路小佳怔怔地看着他,不动声色,满眼冷意。
他突然弯起嘴角,道:“傅红雪,谁也不想死,而真正想死的人,早就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无法明白死了的人是什么感受。”
他推开分给自己的房间的门,抢先一步进了屋。
路小佳的房门关上了,傅红雪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刀,眼睛里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讥诮沉吟:“原来在你眼中,我是活着的人。”
对于傅红雪来说,他和路小佳到底谁比谁的情况更好?
他没有报仇,确切地说,是种种感情阻止了他的仇恨,他原本只是后天培养的仇恨。
他依然无法明白叶开为什么在花白凤的痛斥下走得那么决然,可是没关系,这是叶开的家事,已经跟他傅红雪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直陪着他的只有手中的刀而已,它是他的生命,是他的信念,是他的支柱,他活下来的执念居然是为了一把刀。
黑色的刀柄,黑色的刀鞘,融入房间里的黑色中,居然那么融洽,这把刀让傅红雪与黑暗也如此融洽。
小时候,傅红雪就经常呆在黑暗中,瞪着眼睛,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天明。
在边城时,他几乎没有睡眠时间,只是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默默地在心中数着数,等着看那些母亲建立在心中的仇人的印象,流血倒下的样子。
睡眠对有些人来说,是种奢侈,更是种恐惧。
它使恐惧寒入骨髓,如芒在背,最后,刻骨铭心,一辈子也逃不掉、傅红雪坐在黑暗中,紧握着手中的刀,一动不动,如同被黑暗刻下的剪影。
神志一时清醒,一时模糊,究竟无法彻底沉睡,直到夜紫敲响了他的房门,告诉他已经是早时,他竟有一时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
打开房门,就看见夜紫端着一盆清水,右手腕上搭着一条崭新的毛巾,依然笑盈盈的面容,道:“傅公子的反映好快。”
傅红雪“哼”了一声,一夜几乎合不上眼的人,听到敲门声就跳了起来,能不快?
夜紫敲响对面的门,敲了许久,门依然紧闭着,女子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地看着早已洗簌完毕,等待已久的傅红雪,欲言又止。
傅红雪伸手直接推开了门,面无表情地闯进去,经过夜紫身旁时,带过一阵冷风。
屋内连火烛都没有熄,路小佳衣裳未脱,双手放在身侧,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鼻息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只是他的脸色可不是那么安静。潮红布满了整个面孔,甚至连裸|露在衣裳外的皮肤都在发红,简直让人有种此人要自燃的错觉。
傅红雪脸色微微一变,疾步上前,伸出左手,但手掌还未触及时,突然回过神来,左手僵在路小佳的额头的一段距离之上,迟迟落不下去。
路小佳的感觉何其灵敏,瞬间睁开眼睛,但马上又闭上,似乎连睁眼都是件极辛苦的事情。但傅红雪还是发现路小佳的眼睛也呈现着红色,似乎连眼珠都要燃烧起来。
但路小佳却毫无感觉一般,只是伸手握住傅红雪的手,将傅红雪的手按在额头上,口中含含糊糊地道:“不错,还是你的体温……比较凉……让我凉快一会……”
傅红雪只觉得左手中的温度烫的吓人,不觉皱了皱眉头,转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夜紫已经去准备凉水和毛巾,不禁有些赞许。
看来这女子反应灵敏的,不仅仅是她的轻功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罚款十块,旷课罚款二十,扫地不干净罚款五块。”——老子眯起眼睛是为了表达对新班规的强烈鄙视,居然问老子为什么睡觉?——睡你妹!上课二十多分钟除了罚钱罚钱罚钱,老子就没听见任何一个跟课程有关的关键词。老子没真睡死过去已经是给你班主任面子了!
蔷薇(一)
当路小佳的体温在冰块的作用下降如常人时,睁开眼睛便看见风满袖略为抱歉的神情,路小佳的眼睛里滑过一丝不悦。
风满袖道:“你的伤不仅仅是刀伤,更有毒在作祟,你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
路小佳支撑起身体,按着床沿,神情似乎半睡半醒,懒洋洋地道:“命里有时终需有,既然先生无法医治,那就是我打扰了。”
风满袖苦笑着,他知道有些人注定就是劝不动的,比如路小佳,比如……荆无命。
阿飞没有去赴约,路小佳也没去复命,在那个虽有风景,但无事可做的悬崖之下,荆无命能等多久?
他等的时间比阿飞,比路小佳,甚至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久。
他的前半生都在“等待”中度过,所以他能等,也只会等。
山下有一对老人盖的草棚,里面只卖茶水和清汤面,还有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的馒头,期望能在到此爬山的人身上赚点活命钱。
荆无命并不在意,他在此的目的是等人,不是吃饭。
但有些人不能像他不在意食物,住所好坏那样不在意他。
如今已是十月,冷风在吹,暮云低垂,天地间一片暗淡,淡如水墨图画。
爬山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此时的人们出门都要缩着手和脖子,即使穿得厚实,仍不停跺脚,自然更是鲜少出门。
但荆无命仍穿着那一身灰色的衣衫,在凉风中慢慢行走,面色如常,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也没感觉温暖。
他就像个没有感觉的人,连自然环境都影响不了他。
离草棚还有数十步时,他站住了,死灰色的眼睛里似乎也露出了一些疑惑。
草棚里没有了两位老人,只有一个陌生的,他从未见过的人。
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看见这么一个人,他被放在任何地方都不突兀。
但这人似乎很熟悉荆无命,见着他,马上笑脸相迎:“你就是我爷爷提到过的常客吧?”
荆无命没有回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终是坐在草棚的长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桌面。
那人也不甚在意荆无命的态度,只是解释,或者更像是自言自语道:“二位老人受了些风寒,让我来照看一下这里,这种天气谁会出来?可他们偏说有常客一定会来……仍是一碗清汤面吧?”
他对荆无命每日到这里的时间,到这里之后会怎么样都一清二楚,似乎真的是两位老人的孙子,来照看这个草棚。
这世上已经有很少人值得荆无命认真去看了,所以荆无命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平静地断定道:“你想杀我。”
那人的表情僵在面上,有种笑不出来又无话可说的尴尬。
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被拆穿,而是荆无命在那一句话中夹着的杀气和寒意竟让他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他缓下气来,突然跃至五步开外,抱胸冷笑:“不错。”
他拍了拍手,这是个号令,听到这个号令,埋伏在周围的杀手都会出现。
这些杀手都是精挑细选的死士,他们从小就接受非常严格残酷的杀人训练,经过每年一次的淘汰之后,他们每个人都被训练成一个非常有效的杀人者。
只要他一拍手,这些人就会出现,合力围攻荆无命,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看上去如此普通的独臂人,能够挡得住这些人的合力攻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血液溅出,生命消失,以及任务完成后的奖励和笑容。
但,没有人出现。
风依然呼呼作响,四周荒草不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四周安静,鸦雀无声。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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