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倦客》第9章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血液溅出,生命消失,以及任务完成后的奖励和笑容。
但,没有人出现。
风依然呼呼作响,四周荒草不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四周安静,鸦雀无声。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人的手心却捏了一把冷汗,隐隐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不在计划内的事情发生了。
太静了,静到有股压抑感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禁大声道:“谁?”
草丛微微一动,有个人突然出现在荆无命身旁,就像是一瞬间从空气中冒出来的。
他充满了野性的眸子里,似有一丝温暖的笑意,他没有武器,腰上只别着一根木棍,他也没有看那个人,像是突然对草棚产生了兴趣,四下打量着。
他周身没有杀气,也没有寒意,因为他已不需要,因为他本身就是个让心中有鬼的人莫名害怕的人。
就像一个人看然遇见一匹狼在他面前戏水,打滚,自己跟自己玩,狼本身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对人无视,但人已经被吓得呆傻了。
那人握紧了拳头,但他已经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虚,身体有些发抖:“你是什么人?”
当然是阿飞。这时荆无命才抬起头,像是在仔细辨别他的相貌,目光凝视不动。
阿飞似乎有些不自在,才将目光转向那人,淡笑道:“你的同伴都回去睡觉了,你怎么不回去?”
那人犹自强撑:“任务还未完成,他们不会回去。”
阿飞睁大眼睛,道:“唔,他们觉得这个任务太累了。”
他漫不经心地坐下来,即使在五步之外,那人也觉得一股铺天盖地的寒气从头而降,压制得他动不了,喘不过气,就像突然溺进水中无法呼吸,又像背后身前有万支箭顶着,全身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刺地他全身都在疼。
突然他的身体轻松下来,脚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在出冷汗,冷汗源源不断,几乎让他虚脱。
阿飞依然看着他,平然地道:“看来你也累极了,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那人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就没有反应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能一边喃喃地重复着“休息”这两个字,一边踉跄着后退,直到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
但地上有一封他丢下的信。
阿飞面上也露出些疑惑之色。
荆无命突然道:“你又在奇怪?”
阿飞默认。
已经很少有人想杀他们了,而且是这么弱的人,竟也敢来自讨苦吃。
他突然想起了边城的傅红雪,也许这个人也是被骗来的?
阿飞没有杀他的必要,他也没有被阿飞杀的价值。
荆无命一挥手,五步之外,地面上那封信腾空飞来,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略略看了看信封,面色一沉,迅速地拆开了信,但看的却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要印在心中,最后他长吁一口气,道:“不奇怪。”
阿飞没有发问,他知道如果荆无命愿意告诉他,一定会说。
荆无命却转了话题,道:“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
阿飞苦笑,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道:“很久。”
荆无命道:“二十五天。”
阿飞只有苦笑。
他原本并不打算赴约,但这二十多天他忍不住想爬山,就算是走另一条路,也不由自主地看着这边,连续二十五天这人风雨无阻,连阿飞都不能不服气了。
他不问荆无命为什么不主动上山找他,而是在山下等,他只知道这么多天荆无命看起来似乎等的很惬意,难受的反而是他自己。
阿飞喃喃道:“我这才明白,等人不好受,被人等更不好受。”
荆无命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阿飞,他没有明说要阿飞看,但阿飞也不能不看。
只是看着信时,阿飞的脸色也沉下来,似乎阴云一瞬间笼罩了阳光。
荆无命闭上眼睛,似乎在思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我听说,喝酒也要选择合适的酒伴,否则就毫无趣味可言。”
阿飞看完了信,此刻又在仔细阅读第二遍,但仍回答道:“我已经鲜少喝酒了。”
荆无命道:“可上次你在喝酒。”
阿飞的目光停住了,嘴也闭上了,只是停滞地看着某一段话,但也许他什么都没看下去。
荆无命道:“你现在只跟李寻欢一起喝酒?”
静默半响,阿飞手中仍拿着信,只是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荆无命起身,便走。
他萧然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独。
他在这里默默地等了二十五天,不过是等一个结果,既然不是个好的结果,他依然走的干脆,也没有回头。
阿飞看着他,并没有唤住他,只是愣着,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才收起了那封信,感到心中有些自己也说不清的沉闷。
而路小佳和傅红雪此时已经告辞了风满袖,离开了驻风山庄。
他们一定会路过凤凰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翻了一下记事本,我惊悚地发现这文的设定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简直就是三部曲的杂糅!里面的各种人物我还专门画了关系图,结果连我自己都头疼了——天神,果然是因为加了上一代的缘故吗……OTZ。。.
蔷薇(二)
凤凰集。
这边陲荒原中惟一比较繁荣的市镇。
世界上有无数个这么样的小镇,每一个都是这样子,简陋的店铺,廉价的货物,善良的人家,朴实的人。
整天在巷子里胡闹啼哭打架玩耍的小孩子,在街上或闲逛或匆匆赶路的路人,坐在树下拿着烟袋聊天的老人,各种各样的店铺里传来的喧哗声,进进出出一路笑闹大姑娘和小媳妇……
一股浓郁的生活气息充斥在这里,路小佳和傅红雪却能很快适应,习以为常。
他们常常经过的地方并非仙境美景,并非高堂之地,接触的人也并非是富贵之人,权势之人。
而是这些普通的人,世界本就是由普通人构成的,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中的一份子而已。
不管是在茶馆里坐听胡琴咿呀,还是在恢宏天地之间抽刀拔剑,他们都能迅速融入其中。
他们蔑视的,只是少数人,有些人自然不值得尊敬,而努力活下去的人,无论任何人也不该轻视。
轻视平凡,就是轻视人类本身。
有风吹过,街旁一块很体面的木板招牌被风吹得“吱吱”的响,上面写着的八个字是:“陈家老店,陈年老酒!”
这里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南来北往的旅客,经过凤凰集时,总会被外面的招牌吸引,进来喝几杯老酒,老酒下了肚,话就多了,酒店当然就会变得热闹起来。热闹的地方,总是有人喜欢去的。
所以这并不算太狭窄的酒店里,通常都是高朋满座,那位本来就很和气的陈掌柜,当然也通常都是笑容满面的。
可当他看见走进门内的两个人时,笑容禁不住愣了一下。
这两个人看似平凡,又有些不平凡,但不管是黑衣人手中的刀,还是灰衣人腰间别的那把剑,无不显示他们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在那些热血方刚的青年眼中,也许是崇敬也许是憧憬,但对于陈掌柜这样的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来说,江湖中人通常和“麻烦”二字画上等号。
对于傅红雪和路小佳来说,一进门,这堂前的笑闹喧哗,猜拳赌酒声,堂后的刀杓铲动,油锅爆响声全部涌入耳中,他们在此着实格格不入。
他们虽能习惯这里,但又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将他们隔绝在凡人的热闹与欢乐外。
傅红雪慢慢地走到角落里,背对着墙,面对着门,慢慢地坐下来。
路小佳坐在他的左侧,也背靠着墙,只是面对着大堂。
依然没有要酒,而是两盘菜,两碗米饭。
大堂上有个枯瘦的老人,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全无精神,他的眼睛半闭,手中胡琴吱呀,奏着谁也听不懂,也没有人会去听的曲子。
离他不远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少年,相貌英俊,也很有气质,一看就像是多金的富家子弟。
他们喜欢娱乐,喜欢欢笑,喜欢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喜欢装装大方派派场面,但他们的心地未必全是坏的,良好的家教让他们的行为大多都不令人厌恶。
那少年向那位老人招了招手,老人没动,依然沉浸在自己营造出的世界里,少年反而沉不住气了,大声道:“你在这里拉琴,难道不是为了赚钱么?”
老人慢悠悠地瞄了他一眼,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也标志着这个生命的衰弱:“自然。”
少年道:“那么你为我弹支曲子,我给你钱。”
老人冷淡地道:“无需。”
少年感到奇怪,笑道:“你难道不想要钱?”
老人道:“我的曲子,只专弹给知音听,你不是,我不专弹给你听。”
少年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听懂你的曲子的人,自然会给你钱?”
老人冷漠地道:“知音,又怎会用钱来侮辱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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