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第91章


不知道为什么,程今夕听顾淮南云淡风轻地谈他的病,说他这些年过得挺好的,鼻子一下就酸了,涩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忍了忍,最终咬着牙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知道自己是在委屈。却不知道是替顾淮南委屈,还是替自己。
那样的病,就算熬过来了,又岂会是轻松的?
就像他永远不会理解她的切肤之痛一样,她只知道他病了,却无法想象到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疼痛。
程今夕觉得自己矫情得挺没立场的,毕竟顾淮南已经好了。如今看来,似乎比以前更为潇洒。
“顾淮南,这么多年,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笑容不免涩然,程今夕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一定像极了傻逼。
顾淮南凝着眸不语,她不禁心中自嘲,五年了,该惦记不该惦记的早都被磨成灰了,事已至此,非得执拗地讨要一个类似说法的东西,实在是幼稚。
左手叠着右手,不由自主地揉搓,程今夕的姿态看起来很不安,“没有的话,那就听我说吧。不多,就几句话。”
顾淮南颔首说好,悉心聆听。
顾淮南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出奇的冷静究竟是因为酒精的麻痹,还是因为早已在心中将这个场景预想过了无数次。
他恍然想起这样的画面好像经常出现在自己梦中。说是好像,其实是因为他大多醒来就不太记得了,多年来的药物治疗让记忆力变得有些衰退,这是让人无能为力的事,却也是幸运的事。
五年来,他跟死神抢夺时间和性命,没有屈服没有脆弱,尽管他深知自己既已放开了就已经失去了坚持的资格。可他骗不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刻忘记过这场爱情,没有一天不在奢望重逢。
当化疗将他折磨得虚弱不堪,药物和疼痛一点点剥夺理智,侵袭意识。那些目不能视的在轮椅上度过,在病房中煎熬的日子……手术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他赌赢了人生中最艰难的赌局。
太难了。
其实他本可以不争,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曾经他从未挂在心上……直到遇到那么一个人,让他明白原来只是简单的活着,有人想念,被人记挂,也可以是那么美好的事。
所以即使那么难,他依旧在心底最深处希冀着能够活下来,能够有朝一日回到爱情生根发芽的地方,偷偷看一眼他最爱的姑娘。
曙光。她就像他生命清晨第一缕破晓般的存在,那是希望,是归属,是信仰,也是爱。
所以,即使明白她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新的爱人,都没有关系。他只想看到她好好的,然后认真地跟她说一声对不起,然后道别。
从此就真的再也不见。“爱”这个字,他没有资格,也不会再说出口。他只会在每个东升西落的瞬间,对着天地许愿。
愿他的小桥平安顺遂,快乐一生。
“我知道顾家想要保住傅云姿,还有傅家,”程今夕看她,漆黑的眼睑上孔雀绿的烟瘾妖娆慑人,她勾着唇角,恍然间浮现一种凌人的骄傲,“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顾淮南还在晃神,但着并不妨碍他一字不落地将话听了进去。放空几秒后,神采重回眼眸,“真的是你。”他眉毛轻扬起的弧度好看得过分,表情却出乎意料的镇定,“我能问原因吗?”
是了,那些真相,他并不知道。
程今夕不久前才了解,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顾淮南正在圣迭戈接受治疗,三年后才回的国。傅云姿理所当然地不会说出事实真相,加之段家当年就封锁了全部消息消息,顾淮南根本无从得知。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这样也好。说出来又如何,让他于心不安,博得他更多的愧疚和可怜么?
她不需要。有些疼痛是不能再撕开来给人看的,即使里面已经溃烂流脓,即使那个人是顾淮南也不行。
如果他因此可怜她,那样会要了她的命。
“原因你不知道?”程今夕挑眉的动作几乎与他如出一辙,于是更像是挑衅,“……这些年你生命,她一直在你身边吧?”
顾淮南轻不可闻的皱眉,否认的话几乎下意识要脱口而出,可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就又咽了下去,依旧是下意识的。
眉目月朗风清,于是就成了不置可否。
程今夕哎了一声,戏谑地笑。心里难受地像是丢进了油锅里炸得稀烂扭曲的油条,疼得煎熬。那种感觉不是吃醋或是嫉妒,而是被放弃的落空感。
顾淮南从未真正信任过她,信任过那些不离不弃的誓言。他从不相信她不会走,于是宁可堆铸谎言将她推开。
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有多少的无可奈何,放弃就是放弃。
“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呢?有福可以同享,有难却不能同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程今夕半开玩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特别小气又记仇。顾淮南,是你当年的一个决定毁了你我,还有傅云姿……所以,你别怨我。”
她抬眼,眸中水光涟漪,幽暗的黑色仿佛随时会将人吞噬,说不清其中情愫究竟是寒心更多,还是嘲讽更多。
从几何时起,她已经变得如此尖锐了,像一把刚开锋的尖刀,见血封喉。
顾淮南似乎叹了口气,“真的放不下吗?”
“也不是,就当是过不去吧。”程今夕魔怔似的抬手摸上顾淮南的脸,他没有抵触也没有反抗,只是他睫毛的轻颤依旧她觉得难受,“要不你教教我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非爱恨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非爱恨
“顾淮南,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一个人死了,或许这个死结就能打开了……只可惜,我们都活得好好的……”带着记忆活得好好的。
程今夕笑了。她指天誓日要傅云姿生不如死,可谁又知道,真正生不如死的那个人,是她。
只有她真正痛苦,只有她一个人真正忘不了,也不肯放过自己。
顾淮南有些骇然,说不清缘由,只觉得她缥缈的像一重抓不牢的轻烟,眨眼就能消散于天地,“小桥,我知道是我不对。”
顾淮南陡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再一次出现,除了折磨,他什么都给予不了她。
“你没有不对,你只是到如今都不肯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是觉得这么一个人熬着、疼着挺没有意思的,总得找个人陪陪我,陪我一起难受。”程今夕低喃,唏嘘道,“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能错估那么重要的东西呢。”
“一厢情愿地要给对方最好的,可什么是最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她凑到他耳边,眼中薄薄有雾,“顾淮南,你高估了挫折的杀伤力,却低估了我,也低估了我们的感情……可……”一切都太晚了。
愧疚是很折磨人的东西。这是顾淮南的原话。
在程今夕的记忆中,已经记不太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性地跟她说“对不起”,似乎是从他知道自己生病,决定离开之际。
讽刺的是,不想五年之后亦如是。还是说,他认为在他们之间除了愧疚,已经再无其他。
在顾淮南怔忪间,程今夕已退回了原来的位置,指骨微蜷着,苍白泛青,脸上神色却已恢复如常。
程今夕觉得能够平心静气地坐着跟顾淮南聊天其实挺不容易,看着仿佛老友般淡然如昔,心中暗藏多少汹涌却只有自己知道。
可这大概是程今夕能想到面对顾淮南最适宜的态度。她依旧有些恨他,可多年后再次见到他却没有之前那么恨了。
那是太浓烈的感情,与爱一样。而她现在确是混沌的状态,说不清哪个压过哪个,或者是一半一半。
程今夕只是难以释怀。
她唯一明白的是,世上的确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无法要求别人与自己想法完全契合,立场完全相同,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自主意识的个体。即使再相爱的两个人也依旧不行。
如果是五年前,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对待顾淮南这样温和良善的人也会心有芥蒂,每一句话都斟酌之后再拿出来,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和临界点在哪里。心弦绷的紧紧的,就像炸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
程今夕有些烦躁。
后腰上隐隐的疼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那是两年前拍动作戏时不慎落下的旧伤,反反复复地折腾了许多时日才愈合。但是后遗症一直都有,天气好时就跟没事人一样,可要是不好,疼起来就跟刀子剜着骨头,厉害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当。
她心想,大概是要下雨了。
“你希望我怎么做?”顾淮南问这话的时候情绪不显,他的脸色依旧很白,可酒气已经褪去了大半。
顾淮南总是比别人有着更强悍的自制力。看似温柔如水,其实理智如冰。
他说“希望”,这两个字包含的意义并不难理解。
是道义上的亏欠。
程今夕听得懂。她早该想到,当年能够果决地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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