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里窗外》第16章


要失去她们的危机。有次我要出门两个星期,小女儿喃喃自语地说:“妈妈真希望你会……”“什么?”她说的电脑术语,我根本听不懂,内心一阵惭愧。现在回想起来,她说的大概是ichat (会用ichat,即使是相隔两地,也能随时看着对方说话,以慰思念之情)。那天和施南生在又一城商场喝下午茶,我长嗟短叹地谈起我的危机。南生跟我讲话向来是好声好气的,那天她好好地数落了我一顿,好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这块生铁给敲得当当响,回家后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冲破怕电脑的心理障碍,把手指伸到键盘上,像婴儿开始学走路一样,先学着插上插座,然后学开机。小秘书在旁耐心地指点,我一个键一个键地跟着她的指示,口里重复着她的指令,进入眼前那个小小窗口,刹那间,仿佛被吸入无边无际的宇宙,周游于信息浩瀚的领域。
第一封电邮是打给施南生,多谢她的数落。南生高兴得连回了三封电邮,又给了几个重要的网址嘱我进去看,她说如果我能够自己帮自己寻找到想要知道的知识以后,将会更容易掌握自己的生活。
以前见了电脑就躲的我,现在晚上哄孩子睡了以后,一个人对着三个“苹果”:“苹果Mac Book Pro”、“苹果iPad”和“苹果iPhone”,一个写文章,一个查字典,一个跟朋友通简讯,忙得不亦乐乎。
跟世界接上了轨,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好像年轻了许多,我一边按着键盘一边在想,二十一世纪的我们所能够企及的,对古时候的人来说,只有仙人才可以做得到。
二零一零年六月四日
小秘书说她被骗了。
她说因为她贪小便宜,跟人签了一纸合约,这份合约逼得她在一个礼拜之内瘦了九磅,搞得她苦不堪言。
见她面黄肌瘦,我见犹怜的,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她签的是瘦身合约。
有一天她接到一位陌生人的来电,对方问过她的年龄、身高、体重后,告诉她以她的年龄和身高比例,应该要减掉九磅,请她到瘦身公司去一趟,公司可以免费帮她减肥。不过要先缴交一万元保证金。果然公司帮她做了整套计划,有专人帮她量身高体重、度脂肪的多少,还有营养师开餐单及吃中药,再加上仪器配合。小秘书求瘦心切,又想可以减掉腰上的赘肉,忙不迭地就把合约给签了。签了约仔细看清楚才发现,原来公司只负责一个月的减肥计划,其他得靠自己,如果在一年之内的哪个月不能保持减掉九磅的体重,就得扣两千,扣完为止。但如果每个月都能够保持减掉九磅的体重,保证金原数退还。小秘书为了保住那一万元,每天晚上只敢吃一个馄饨和一条青菜。
从小就瘦小的我,高中入学第一天,走进教室。全班都说我走错了地方,他们以为我是初中部的,一直到我入影圈拍戏,体重都没法超过一百磅,手臂细得几乎一个手掌就可圈住,那时候我多么希望能多长点肉。记得刚成名的时候,有一天在西门町街头红绿灯前等过马路,因为穿上六吋松糕鞋,站在人群里简直就是高人一等,我听到一片“瘦!瘦!”声,几乎每个人的嘴巴里都发出一个“瘦”字,中间夹着一个女孩子惊恐的声音:“好可怕噢!”那时候最怕人家说我瘦了,在那一片“瘦!”声中,我恨不得马上钻到地洞里。
本来以为减肥这玩意儿跟我永远扯不上关系。在我结完婚生了孩子之后,身材开始发福了,自己倒不怎么介意,因为从来没有尝过胖的滋味,反而欣赏自己胖嘟嘟的模样。有一天施南生来家里吃饭,她严重地警告我不可放纵,好像我的胖是一种罪过。吓得我下定决心第二天开始跑步、游水、节食,三管齐下,才减掉身上的几磅肉。想不到我也有加入减肥行列的一天。
听小秘书说那天在瘦身公司,见到许多阿伯阿婶,还有一些做粗活的。难道他们也想瘦身?
曾几何时,瘦身公司如雨后春笋,几乎每隔几条街就有一家,有些甚至成了上市公司。
我在想,瘦身公司开得越多就表示那个地方越富裕,因为大家都吃饱了“撑”的。也没听说非洲、印度那些穷苦国家的老百姓嚷着要减肥的。
二零零九年六月六日
每次到纽约都是他来接我,十五年后再次踏足纽约,已是天人两隔。
三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是我参加纽约华埠小姐选美做特别嘉宾的时候,大会带我到第三大道的湘园吃湖南菜,我的座位对正门口,一会儿门口来了一位单眼皮高大个儿身穿黑色过膝貂皮大衣的男人,一进门就潇洒地脱下大衣由柜台小姐接去,威风凛凛的。我看得发愣,大会主席说:“他是湘园的老板。在纽约开了几家高档次的中国餐馆,非常成功,可以说是中国人在纽约的传奇人物。”主席请他跟我们一起坐,他坐下来,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我闷得脸都垮了下来。
他说当初来纽约的时候,女朋友刚在台北一家戏院(忘了是哪家,当时新闻很大)的大火中丧生,他痛苦万分。家人帮他买了机票,给他几十块美金,他就靠着这点钱,来到纽约餐馆打工,赚到第一笔钱后又如何拥有了几家餐馆。
吃完饭他带我们到他另一家餐馆,也在第三大道上,门前两只汉白玉石狮子,很壮观,听说是大陆运来的。正对着大门有一幅巨大的丝制万里长城壁毯,是在中国特别制作的,甚是雄伟。他很豁达,经常听到他“嘎!嘎!嘎!嘎!嘎!”的大笑声。以后每次来纽约做事或探朋友,他都到机场来迎接和热情地招待。有一次他开着大红开篷奔驰跑车,带我和汤兰花游纽约市区。我们有时漫步在第五大道上,那黑色貂皮大衣被风吹起,我隐隐约约见到他腰上挂着有土黄色皮套的小手枪,感到有点怕怕的,他说那是用来保障他的安全,“只是唬唬人,不会用得着的。”
过了几年,他觉得餐馆做闷了,想拍电影,我说:“是朋友的话就会劝你不要拍,如果要害你才会叫你拿钱出来拍戏。”他不听劝,兴致勃勃的,以为最难做的餐馆生意都能成功,拍电影又有什么问题。于是每次回到台湾,电影公司的老板、制片一大堆人都会到机场迎接他。我形容那是接财神。拍电影花钱像流水,对电影圈不熟的他,电影卖座了,不关他的事,片商告诉他结账是零比零,电影不卖座赔了钱又要他付账,就这样在台湾搞了两年,赔了点钱,结果还是回到纽约做他的老本行。又过了几年,他打电话到香港来,说他在南美洲淘金,如果挖到,会有好几百万美金,到时候他会再拍电影。再次到纽约,他那“嘎!嘎!”的笑声由五声变成两声,早已不复当年的豪迈气概。
十五年前我快要结婚的时候,听说他到中国大陆做钻石营销,他说赚的钱会数都来不及数,就像印钞票一样。我结婚后几乎没有到过纽约。后来辗转听说他在台湾中了风,在医院里连医药费都成问题,我听了很难过,马上托杨凡帮我把住院费给带去,没想到他已回了纽约,我把十几年前的旧电话簿翻出来,打电话给他,对方是个大陆女孩的声音(后来听说是他在大陆娶的年轻太太)。那位年轻女子说他中了风,需要做物理治疗,又得不到政府的辅助,很是狼狈。我赶忙寄去他需要的医疗费用。
这次到纽约参加纽约电影节的第一天,我想到那两家餐馆的旧址去看看,导游小姐打听出附近的街道名,却怎么也找不到以前餐馆的地方。我又请她帮我找他的墓地所在,想去祭拜一下。导游笑了起来,她大概觉得我很奇怪。
在回港的前一夜,我央求陶敏明再陪我去找找看,晚上街道上人很少,敏明抓着我的手,机警地向周围望,同时带着我走较亮的街道,我只顾找地方。我们从酒店的第五大道走到第三大道交叉的六十五街,然后往回走,一直走到五十街都找不着,也许是因为石狮子不见了,附近的店铺也改了。敏明怕天晚了危险,“你算是有心了,他地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不要再执著了。”她说。
在回港的路上我回忆着,七六年跟他认识。七九年我和汤兰花到纽约住过一段日子,他很照顾我们,帮我们寻找住的公寓、请我们读最好的英语会话学校、带我们去吃好吃的,晚上餐馆打烊的时候,他会在空荡荡的餐厅厨房里,做些拿手的小菜和稀饭给我们吃,让我们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日子。
那个时候我们年纪小,没怎么见过世面,到纽约从下飞机起,他就招待我们跑遍全纽约好吃、好玩和时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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