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8章


可不论她说什么话成煜之都假装没听见 ,只是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忐忑折磨崩溃的时候,成煜之却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了一句:“楠伊,你今晚真漂亮!”
下一刻,满目灿烂的烟花映入她的眼帘,他们已然在城外的瑶渠,七柳桥上。这七柳桥因桥头共立七棵大柳树得名,景致怡然,也是个踏青嬉游的好去处。
“楠伊,你喜欢这儿么?”成煜之像个孩子般看向楠伊,渴望她的夸奖:“我亲手布置的!”烟花烂漫中,成煜之的笑容更显得灿烂无比。
笑容那样纯真,纵使楠伊心中再忐忑不安,也是不忍破坏,只能用僵硬的脸庞扯出一抹弧度:“喜欢。”
虽然是敷衍,可他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然而楠伊的心全不在这儿,不知道同样一身粉衣的兰馨在花厅内,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二哥又是否能及时发现,自己没有去花厅。心中的焦急,母亲的责骂,以及二哥担忧的眼神,被自己搞砸的计划,这许多种种让楠伊心中恍惚,竟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这可是吓坏了一心讨喜的成煜之。
“呀,楠伊你怎么哭了?”丢掉了手里的火折子,成煜之赶忙跑过来:“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个晚宴兰馨去也可以的呀,反正安婶儿不敢骂你的,她如果罚你的话不是还有我么,真的……真的,你要是一定要回去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呀,别哭了好不好……我带你来这里只是……只是想要告诉你……兰馨说让我说出来,我……我……”
听到成煜之这结结巴巴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楠伊突然停下了哭泣,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看着他问道:“说什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成煜之快速地张嘴一口气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只要你记得我成煜之喜欢你,定会护你周全,便足够。”
看着一本正经望着自己的成煜之,楠伊突然间没了话。一直以来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母亲安排的,这样的服从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可是突然间出现的成煜之让楠伊被迫去打破这种习惯,尤其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并不抗拒这种破坏,那是为什么……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就在成煜之等待楠伊的回应,楠伊在心中挣扎的这个紧要关头,突然响起的爆竹声以及乱窜的焰火吓得两人均是一愣,成煜之一下子跳过来捂住了楠伊的耳朵,东张西望地寻找声音以及爆炸的来源。
楠伊整个人被成煜之圈在怀中,看着这个细心呵护自己的人,心中泛起一阵柔软。
爆竹声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原来是成煜之刚才乱扔的火折子不小心引燃了放在一边的烟花爆竹……
当一切收拾停当,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成王府的时候,兰馨已然中剑,宴席也已经散了。
楠伊只赶得上去照顾躺在床上憔悴的兰馨。
因为兰馨的阴差阳错,也因为成煜之坦然的感情,楠伊的心中有着一种冲动,一种想要违抗母亲的冲动。对于母亲要安排她入宫的这个安排,她产生了一种抗拒的心理,这种心理自从那晚之后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楠伊的心。
直到那一日,她千方百计约了二哥见面。
楠伊很坦然地开口:“二哥,我不想进宫了。”
“为何?”李亦坤的眉头微不可闻地蹙在了一起:“这是那晚你没有到花厅来的原因?”
“不……这是那晚之后,才有的原因,”楠伊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母亲只是让我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尤其,那幽幽深宫又该是我去触碰的地方么?二哥。”
李亦坤面色凝重地看着楠伊,良久,才又开口:“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但是你确定你想知道?”
在开口之前,楠伊想了二哥会有无数的借口拒绝自己,可唯独没想到,二哥竟然说要告诉自己这一切的原因,楠伊却犹豫了。
“纵然你不想,我也是一定要告诉你。”李亦坤定定的看着楠伊,“母亲之所以执着于让你进宫,是因为我们的大哥,长我四岁的大哥。只有你我在后宫中站住了脚,才能找到他。”
看到二哥犹豫的神色,楠伊便知道这不是全部的真相。从母亲要自己假装失忆混入成王府开始,楠伊就开始感觉不对劲儿。只是如今,二哥既然这般说,那必然是有难言之隐。
成煜之那毫无保留的笑颜出现在楠伊眼前,却仿佛气泡般破碎。终归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楠伊看着二哥那憔悴的脸庞,想起母亲这许多年来那种莫名的执着,母亲虽然冷漠严厉,却还是生养了她十五年。
犹豫再三,那自小养成的对母亲绝对的服从感让楠伊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答道:“二哥,我进宫。但……我只随兰馨入宫为婢。”
崇元三年的第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自枝头的眼前飘落,楠伊弯腰拾起,凝视腕上细长的红线,良久无语。
无盐蛊于人身体并无损害,只不过中了这蛊后,容貌会憔悴变形,终至貌若无盐。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蛊虫,可以用药牵制,解蛊也并非难事,可是楠伊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亲生母亲要给女儿下这莫名其妙的蛊。
而那未曾谋面的大哥究竟经历了什么,竟要在深宫之中才能寻到踪迹……
~
“水……水……”
兰馨沙哑的呼唤将楠伊神游的思绪拉回,连忙倒了水扶起兰馨,让她就着手喝下。不经意碰到兰馨的额头,异常的热度让楠伊不由得缩回了手,连忙放下杯子,去寻妙言传太医来。
五更时分常有顺遣了守夜的小林子去请太医,卯正时分又亲自上太医院,可是直到辰时过半,楠伊才焦急的在宜兰殿的正殿之中看到了太医那不疾不徐的身影,心中腾起的怒火,却又不得不生生压下,换上一张笑脸亲自去迎那太医。
太医诊脉的时候,常有顺将楠伊悄悄地喊至□。
这是楠伊第一次踏足宜兰殿的□,本是夏末秋初,四野里应还是绿意葱葱,可这里只是堆放了许多精美的瓷盆,高矮胖瘦圆扁方长形状不一,都参差不齐的摆放在墙角,落了满满的灰尘。
“常公公,您有什么事,要交代楠伊么?”这奇怪的庭院让楠伊感到莫名的压抑,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探她。
“楠伊,路美人主了这宜兰殿,今后便是大伙儿的主子,这宜兰殿中,自是人人都望娘娘好的。”常有顺略停一停,又道:“所以咱们的一言一行,绝不能给主子抹黑。”
他的这些话毫无来由,让楠伊听得莫名其妙,也只能沉默。
“路美人进了宫成了主子,就再不是你从前的姐妹,主仆之礼自当谨守。”
看着常有顺笑脸上干涩的一双眸子,楠伊在心中第一次开始思考,寂寂深宫,前路究竟在何方?
无风起浪净衣畔
兰馨就那样昏沉的睡着,好在一碗药还是喝进去了一半。楠伊疲惫地支着额,倚在榻边,强打着精神。
“贵妃娘娘到——!”
殿外尖细的唱喏声吓得楠伊一个激灵,再无半分睡意,扫了一眼榻上熟睡的兰馨,匆忙起身端正地跪下去。
崇元朝后宫,中宫无主,贵妃上官雅言摄六宫印,统领后宫。其父靖远侯上官海纳乃是卫朝开国元勋,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朝中无人不敬。
环佩叮咚,衣袂飘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前前后后的进了内殿,挤满屋子。
圆润的声音中自透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满含严厉之音:“昨夜,这宜兰殿中是谁守夜?”
楠伊偷眼去看常有顺,却见他一脸担忧,忐忑的望着自己。昨夜内殿只有自己守着兰馨,再无他人,那如今贵妃娘娘问的这话,肯定指的是自己。
恭敬地叩头,楠伊卑微道:“昨夜是奴婢一人守夜,望娘娘责罚。”
“哦?是你,”妖娆的凤目微挑,细细打量面前这瘦弱的婢女,上官雅言眼中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厌恶,“宫女失职本是死罪,不过念在你初入宫不懂规矩,本宫免了你的死罪,但……”
兰馨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冷汗涔涔,上官雅言的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快意。前些日子宫中都还传说这位成王府的侍婢是如何的国色天香惹人怜惜,可如今搞得病怏怏躺在那儿,命保不保的住还说不定,真是命里福薄,半点不由人。
“那……你就到浣衣局去吧。”
楠伊微微一愣,却还是恭敬的跪行大礼,道:“奴婢谢娘娘责罚。”
~
浣衣局位于皇宫的东北角,自龙岐峰顶流下的山泉在浣衣局旁汇集成湖,名曰净衣池,正是宫女们日日汲水浣洗之处。
意识中遍布了疼痛,只觉浑身的力气都像要从骨肉中抽离。一觉醒来,刺痛自膝盖传来,连带着一种冰冷的绝望。
楠伊睁开僵硬干涩的双眼,空荡荡的屋子,炕上一排枕头棉被整齐的叠放在那里,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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