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92章

“勒穆梵，必是鞑靼王族，才能有这块金牌傍身。”南宫叹了口气接过话头，“清颜，这金牌……你可曾交给勒穆梵？”
随着清颜郑重点头，南宫眸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终告破灭。
几位长者叮嘱清颜莫要再同勒穆梵接触，便让刚赶来不明所以的苏辰烨，带着清颜离开了内室。
鞑靼王族，初见勒穆梵时他在偷东西，然后在那样破烂的残垣中见到了他相依为命的爷爷，若他是鞑靼王族，那位老者八成便是忠心护主之人，该不会是勒穆梵的亲人。他的隐忍，以及天京城那个暮色沉沉的夜晚，穆梵问清了那金牌所在后，说清颜永远都是他的姐姐……
泉水泠泠，格外轻快，全不似水边之人的满心沉重。
清颜静静立在一旁，看苏辰烨百无聊赖的捡了石头打水漂，倒是纾解了几分适才的愁闷。
“苏辰烨，你怎么都不愁呢？”
听到清颜的话，苏辰烨一个角度没把握好，那石头不过在水上漂了一下便沉下去，他也不恼，只顺手又捡了几块在手里掂量着，“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及时行乐都不够，干嘛留那么多时间去发愁呢？”
“你跟……你们苏家……跟太后，是什么关系？”
苏辰烨抛出手中的最后一块石头，看那石头在水面上直漂了五下，面上不由带了几分得色回身拍了拍手看向清颜：“你爹，你那个爹跟我爹是世交，太后是你那个爹的妹妹，自然我爹跟太后，也是世交。不过……”
“不过什么？”
看着清颜焦急的神色，苏辰烨不由卖起了关子，走出几步又捡了块石头丢出去，才不急不缓地回头道：“不过是如今的太后在嫁给当初的卫王之前，恰好和我那个爹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
苏陌舒和太后？
清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文弱书生模样的苏陌舒，以及慈安宫里庄严肃穆沉稳中还带了几分阴森的太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放弃了这个问题。
只是清颜没有看到，苏辰烨在看到她摇头的时候，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才又低头去捡石头。
“对了！”清颜突然一声惊呼，上前抓住苏辰烨的胳膊，双目灼灼像是饿久了的狼在看羊一般看着他。
“你干什么？”苏辰烨下意识的后退，伸手去拂清颜的手，却未能得逞，只见清颜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苏辰烨，我跟穆梵说那金牌埋在陶然庄里，他那会儿已经在天京了，会不会没回来拿呢？”
远处竹舍里几位长者密谈后闲步而出，一眼便望见这边泉水边靠得很近的两个年轻人。因角度问题，从竹舍这边看过去，就像是苏辰烨搂着清颜在安慰一般，格外亲密。几个长者看着两人先是一愣，继而相视会心一笑，再看过去时，却见苏辰烨揽了清颜几个纵身出了忘忧谷去。
婆婆正要开口阻拦，却被白骆凡抬手制止，“颜儿最近一直闷在咱们身边，就让他们年轻人去散散心，也好。”说着看向智清，笑道：“苏陌舒同智清和尚养出来的儿子，白某还是十分中意的。”
臧凤儿无奈的瞥了白骆凡一眼，却是没再说话，只在心中道：我不是怕颜儿出去玩，我是怕苏辰烨不知道颜儿有身孕，照顾不到她。
清颜的身孕，白骆凡并未主动告知南宫等人，臧凤儿便依着老头子的意思，也对此事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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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庄，自清楚自己的身世后，清颜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踏足这个用谎言堆砌出的世外桃源。
可凝重夜色下，她还是来了。
苏辰烨带着清颜自清颜阁外翻墙而入，这事儿他以前做过，虽做得不多却还是很有经验，落地之时并未见有人影，而一眼望去，这清颜阁内也是一片漆黑。
看到满目漆黑，清颜不过一愣，强压下心中的思虑，只凭着记忆往门口寻，一路行来并未见有人，而出了清颜阁，除却正厅有几点灯火，整个陶然庄便是一片漆黑的死寂。
清颜阁外有一树海棠，那树下正是金牌所埋之地。苏辰烨把风，清颜看着地上并未有新土痕迹，心中不由燃起希望，旋即拔下头上金簪找对了地方开始挖，那金牌埋得并不深，因为清颜也并没藏得很认真，是以十分容易的就挖了出来，仍旧是当日老者交给她的那个黑色的绢布包，金灿灿的令牌在黑夜中更显光芒。
苏辰烨不过扫了那金牌一眼，便嘱咐清颜好好收起，两人将树下松土胡乱掩了，提步便顺着来时之路打算离开。
“楠儿？”
这世上会这样唤清颜的，不外乎三人，昊宇、李亦坤、纳兰青。而这声辞哽咽的女声，毫无疑问便是纳兰青，将清颜当亡国公主般养了十多年的嫡亲姑姑，纳兰青。
苏辰烨虽不知清颜同纳兰青之间纠葛确切是为什么，可也知道白骆凡既是清颜的外公，那这个青娘就绝不可能是清颜的亲生母亲，但两家即是世交，清颜好歹也唤了她那么多年的娘，总不能就此一言不发跑掉，是以拉着清颜，十分尴尬的回头，见青娘并李蔚德两人相携而立身披月华十分清冷，扯了扯嘴角，道：“伯父、伯母，好久不见啊！”
看到苏辰烨，青娘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然而却立刻凛了眸子，冷然对躲在苏辰烨侧后的清颜道：“颜儿，你回了梁瑶怎么不回家？上将军出征在外，你身为主母怎可私自离府？”
面前这个人，是纳兰清颜的姑姑，是抚养了她十多年的养母，可也是亲手逼死她母亲的皇后，也是灌输了她满脑子家仇国恨的前朝皇后，清颜定定望着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把他们之间的所有，做一个圆满。
青娘上前一步，苏辰烨却横移了身子将清颜挡了个严实，正对上青娘恼火的目光，李蔚德正要开口相劝，却听清颜脆生生的唤了句：“姑姑。”而她的目光，直直望向青娘，毫不掩饰。
听到这样的称呼，苏辰烨自然是一脸诧异的望向清颜，而李蔚德和青娘却是满脸震惊的看向清颜，而他们目光中的震惊，已然毫无疑问的验证了清颜心中所想。毕竟同精心呵护她的外公外婆之间，那种血脉相连的情谊，与姑侄间满是怨恨的利用，决然不同。
当年成王反戈，说到底许是同白若卿有些渊源的，南朝灭亡，遗孤的满心怨恨无处宣泄，清颜这个侄女，便才成了理所当然的发泄对象。这样想过，对于年幼时二哥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待遇，每每犯错母亲的狠戾，而对待二哥时的慈爱，从前她只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后来才知道，不仅不是亲生，还牵扯着亡国之恨，这样的母亲，又怎么能爱得起来自己？所以，她不怨。
“姑姑，纳兰家只剩我这一条血脉，”清颜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李蔚德：“爹爹……对清颜虽好，可生身父母无奈不得养育的苦，清颜不能忘，所以日后，我还是姓纳兰了，姑姑觉得……可好？”
纳兰青却只是沉默，似乎未能从这骤降的真相中恢复。
“今日一别，他朝再见不论何种境地，清颜会尊称您一声姑姑，可……那些家仇国恨，实在太重，清颜担不起，所以还望姑姑海涵，现今这大卫盛世升平，姑姑若能放手同大哥二哥过些逍遥日子岂不更好，那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姑姑想必比清颜了解的更清楚。”清颜说罢，拉了苏辰烨便要离开。
两人不过走出几步，清颜突觉喉间一阵恶心，不自觉的停步干呕起来，苏辰烨不知清颜怀孕，只惊呼忙扶了她问怎么回事儿，清颜只摇了摇头，面色苍白的扶着苏辰烨固执离开。
“颜儿，姑姑此去南诏路途遥远，自是寂寞的很，不若你来伴姑姑一程如何？”青娘的话音刚落，李蔚德掌风已然直逼苏辰烨面门，虽不是杀招，却也是不容置疑的狠戾。清颜诧异的抬首望向纳兰青，难以置信的摇头，只在心中埋怨自己的大意，纳兰青自然知道自己同煜之昊宇间的瓜葛，阵前调兵最恐帝王离心，若自己被她掳去南诏，那后果定不堪设想，更何况，自己肚子里……
清颜正思量间，却见陶然庄内突然灯火大盛，家丁护院闻讯赶来，而李蔚德虽不欲取苏辰烨性命，那招招狠戾难以招架，却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等众人赶来，他们再想离去，怕是难上加难。
就在清颜左右为难，苏辰烨抽身不得的僵持之时，突然自墙外掠来一个黑色身影，几乎未曾察觉的点了清颜穴道，将她揽起纵身跃出了清颜阁，那边苏辰烨一声怒喝，李蔚德同纳兰青也才发现清颜不知所踪，两人停下打斗正要去追，那黑衣人却去而复返，阻了李蔚德的步伐，将一众追赶的护院家丁，生生以一人之力，挡在了院墙之内。
却说苏辰烨翻墙而出，便见清颜在不远处焦急等候，身侧一架马车布置的十分周到，两人不在多留，只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