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115章


“管他是什么,总之忻儿是陛下心尖尖上最疼的那一个,”清然一笑,将话锋转开,“前些日子,本宫派人去彻查太医院,无意间发现一个叫巧儿的宫女,镇日里鬼鬼祟祟却又木讷的紧,只是……”似笑非笑地瞟了兰馨一眼,“那巧儿原有个姐姐叫简鱼,五年前一日起夜想不开投了井,这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那巧儿也是个固执的,她收着那简鱼死时攥紧的一个荷包,盘算了这么多年,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替那枉死的简鱼伸冤呐!”
“娘娘何必拐弯抹角说这许多,那什么巧儿简鱼,臣妾可是一个都不认得。”兰馨苍白着一张脸,垂着眸子,倒看不出什么变化。
清然浅笑一声,“姐姐不认得简鱼和巧儿那是自然,但是有一个人姐姐必然认得,当初姐姐身边服侍的大宫女晴儿,姐姐怕没那么容易忘了吧?”
“晴儿……”兰馨终于抬起了头,目光空远地透过清然,似乎望向了更远的地方,“那丫头受了臣妾恩典已出宫嫁人,臣妾又哪里知道她在宫中的姐妹。”
“想必兰妃娘娘不知,那个得了恩典的晴儿丫头是要嫁人,不过却在嫁人的前几日暴毙于家中,她在京郊的那处宅子也成了鬼宅,无人敢近。那附近的人总在夜半听到空宅里呜呜的哭声,夹杂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样的话……”清然猛地敛了笑意,“本宫今日来,其实只为了一件事儿——景廉是怎么死的,本宫一清二楚,兰妃娘娘……可还有话说?”
兰馨正要开口,却见清然悠悠地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蜜粉的绸缎无甚光泽,只是缀着的两颗红玛瑙珠子,格外醒目,其上隐隐盘绕的云纹,更是少见。
“这荷包,正是简鱼死时紧紧攥在掌中的,本宫原以为不过是宫中哪个贵人的私物,却没想,这竟是成王之物。”兰馨此时早说不出一句话,只愣愣的听着清然貌似无奈的开口:“陛下如今只当姐姐你换了景廉的药,却还不知其间牵扯尚有外臣,若是将这荷包呈去陛下御览……”
“不要!”兰馨终于开口,被绝望淹没的眼中已看不出恨意,“李清然,你究竟要本宫如何!”她毕竟不再是当初成王府里身份卑微不谙世事的婢女,她懂得人心世故,并深谙此道。
清然看着一脸平静的兰馨,突然生出几分不忍。她若一直不认,时过境迁那太医院里早已找不到确切的证据,清然今日也不过是行了一道攻心之计,却没想这路兰馨最在乎的不是景乾,却是成胥之。
“本宫不想将此事公之于众,而陛下因景忻之事给你的处罚,也不过冷宫。”
真正听到了清然所要,哪怕是性命,兰馨却释然地笑了,“好,我也不想景乾他日……因生母卑微而惭愧于人前,毕竟如今我死了,陛下看着成王的面子,也会准我以妃礼下葬。”说着眸光突然一凛,“兰馨只盼娘娘能信守诺言,将景廉之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清然凝着兰馨许久,终是长长舒了口气,裣衽起身,坚定地开口:“本宫保证,这荷包会做了兰妃娘娘的随棺之物,永远陪着你。”
此行的目的已达到,清然再不愿溺在这满屋子的药味儿里,提步怜悯地扫了兰馨一眼,便转身往外走去。
“皇后娘娘,”兰馨突然开口唤住清然,“你可知道景忻的娘……究竟是谁?”
清然鬼使神差的停步转身,看向兰馨。
“能让陛下如此在意的,普天之下怕只有一个人,”由始至终兰馨第一次绽开了粲然的笑,“栖梧轩李氏,康颐皇贵妃——李楠伊。”
“这与本宫何干?那栖梧轩已化作了灰烬,物是人非,又有谁敢笃定什么?”向来稳重端持的清然头一次,为这无谓的话题做了辩驳,说罢,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李楠伊若是没死,娘娘当以为如何?李楠伊若就是李清颜,娘娘又当如何?陛下心心念念的人由着娘娘和太后的手在他眼前嫁给了成煜之,娘娘以为,陛下又当如何?”
该当如何?
清然望着宜兰殿外四方方的天空,突然对自己心甘情愿投身这牢笼的初衷莫名其妙,那映着微微霞光的天幕远远推开,就像她渺茫无知的未来,抓不住,看不透……
心字成空云烟散
崇元九年八月十九,宜兰殿兰妃路氏久病不愈,薨。——《卫史?后宫篇》兰馨用三尺白绫将自己掉在了宜兰殿的高粱上,魂归离恨天,远别尘世苦。
昊宇当真如兰馨所想,将她以妃礼下葬,而终于悠悠转醒的景乾,却终归不能无恙,虽保全了性命却痴痴傻傻,只是这寂寂深宫,痴傻也未必不是福气。
成胥之自帝王归京便一直称病不朝,及至兰妃薨逝,却突然一道折子面圣请辞还乡。
成王辞官的消息是同兰馨的死讯一道传进清颜耳中的,彼时她仍住在成王府煜之自小长大的院子里,听到兰馨的死讯,一个失手打碎了老太妃亲自送来的那座送子观音。
宁儿急急忙忙将那碎瓷扫了往外拿,却冷不防碰上正往里进的煜之,险些撞在一处,堪堪躲开,微微福身逃也似地躲了出去。
“怎么回事儿?”煜之自是看出那碎瓷的原型,疑惑地看向清颜,却见她面色惨白,“改明儿母亲问了就说我不小心打了,可别说实话。”煜之很自然的将清颜揽在怀中,这动作虽做得随意,可那话语里的沉重,却还是不经意地流露。
“大哥他……”
煜之臂上微微一滞,却是打断了清颜的话,“陛下已准了大哥辞官归田的折子,免了一应朝事,其余照旧。可大哥却……”
“他打定了主意,要抛下一切离开天京?”清颜仰起下巴正迎上煜之的眉眼,莞尔一笑转身靠在煜之怀里,“你觉得大哥不该如此,可……那毕竟是兰馨不是么?”煜之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软被清颜捉住,狡黠一笑又道:“容我去跟大哥谈谈,可好?”
看着清颜古灵精怪的模样,煜之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况且大哥向来是个脾气好的,以清颜同兰馨的关系,让她去劝劝也是好的。想到这儿,终是宠溺的笑着点了点头。
成王府,阔别多年,于清颜却仍是不陌生的。
书房暗影中背对着清颜的那个身影早没了当年的笔挺,只是那略显苍老的脊背下,承载的却太多太多。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这事儿,清颜连煜之都没有说。此时四目相对,心中虽有浓浓的冲动想要告诉他,可那繁杂的南朝旧事涌上心头,生生抑住了她脱口而出的冲动。毕竟,那于成家、纳兰家抑或白家,都不是一段光彩的事儿。
“大哥……”清颜上前一步将门阖上,“清颜见过大哥。”
成胥之向来是沉稳的,他肩负着成王一脉的兴盛,亦担着深宫中他挚爱女子的荣华,这是清颜许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放肆自己的颓然。她并不打算劝他妥协,这一面,念着当日成王府里兰馨的庇护,她只想再为他二人做些什么。
毕竟成王势大,帝王除之不过早晚,如今昊宇之所以压着不放,也只是为防朝臣悠悠之口罢了。
成胥之缓缓的扫了清颜一眼,将目光继续凝在案上,一言不发。
“一别经年,清颜却不知,大哥如今同兰妃娘娘,已亲近到如此明目张胆之地。”说着上前几步,“只是大哥如今这般为了兰馨,却不知……兰馨可愿见大哥如此为她?她并不非轻易妥协之人,自裁必是再无退路之法,怕也是为景乾求保。可大哥此番作为,却是要将陛下心中对她残存的那半点情义,都抹杀殆尽么!”
清颜虽不知景廉之事,可能断了兰馨退路的,十有八九是牵涉了成王在内,只是成胥之浸于悲绝之中,却是想不到这点。
“若是当年……”成胥之突然看着清颜开口,“煜之不曾将你领进这成王府,她会嫁给我,哪怕做妾,亦可一世无忧,楠伊!”
若她不曾于仙女峰下遇到他……
清颜几乎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煜之,纳兰青天衣无缝的计划里,她终会沦落怎样一个下场?是再入宫闱与昊宇生死相对?抑或含恨终老?她根本不敢想。
“清颜也不只一次庆幸,遇见了煜之,可兰馨之事……却并非清颜所愿,当日她入宫,又有何人逼迫?”不过是该落在她身上的偶然掉在了兰馨身上,一个出身卑微的婢女,因此一步登天,个中缘故虽杂,可她若本无争宠之心,后来天穹宫里的一步步,姐妹二人又怎会终至反目。
“个人有个人的际遇,她今日所遭,从她第一次来求我,我没阻止……”
“往事已矣,大哥何必自哀?”对于天穹宫里繁杂的往事,清颜丝毫不想触及。
“自哀?”成胥之哂然,“煜之得胜还朝,陛下却未见封赏,乃是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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