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494章


标看起来只是我们,并无远志,所以不必过于担心,夫君回来,叛军自然土崩瓦解,我们受点儿委屈不算得什么。”
“那么子鱼先生……”
“他交代完诸事之后便巡视北方各城去了,他说需要安抚人心,非重臣不可。陆先生病了,否则也要去的。”
陈玄暗道,这位子鱼先生好大手笔,看起来这云州乱局也在他掌控之中,只不知莫湘的行动是不是出自陈笠的授意。又问道:“现在泸州大军西征已然攻下兴城,主母可知?”张颖惊道:“有这等事!”一旁宁霜却嘴角牵动,露出一抹说不上含意的微笑来。曲幽之道:“正要禀报师母得知,斥候刚刚回报,泸州在翼城集兵十万,莫湘将军先发制人攻入泸州,取得洄浦大捷。分散了泸州部分兵力,泸州随即攻占兴城。莫言愁已经撤去了对伏牛山的封锁。”
“莫言愁居然撤围了?”这一次沉不住气的换成了宁霜,异常惊讶地喊了这样一句之后,宁霜忽然自省过来,讪讪笑道:“在这里闷得久了,终于可以出去了,高兴过头了。”
陈玄只做不闻不见,对张颖道:“如今事态紧急,当行军令,臣请主母授予臣全权处断!”张颖道:“我应该怎么做?”陈玄道:“请出大令虎符,点兵升帐!”
宁霜急道:“使不得!”劝张颖道,“姐姐,兵符一动牵涉全州百万军民,子鱼先生临行千叮万嘱,战争之事不可儿戏,夫君未回,谁知道这姓陈的安的什么心!”
陈玄冷冷道:“泸州大举入侵,战事急如星火,兴城已然失陷,莫湘将军以万余所部杀入敌军腹心虎狼之地,一个闪失就是全军覆没,内有莫言愁叛乱未平,外有敌军大举入侵,敢问主母,这样的情况不叫紧急,什么叫做紧急?”宁霜尚要强辩,张颖已经道:“不要争执了,就依先生所言。我授权先生代行军令!”于是吩咐从人开箱取令符。
陈玄受命,当仁不让,首先就召统兵官来见,一看也不是外人,是吴忧另一个徒弟马晃。陈玄见是他这才放下心来。当场命曲幽之将手中事权全部交给马晃。然后叫过哑女吴语,对曲幽之和吴语两人吩咐道:“从现在起,你二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贴身保护宁主母,事关云州生死大局,若是离开半步,出了任何闪失,提头来见。”曲幽之大声应命。吴语望了一眼世子,无声地站在了宁霜身侧。
宁霜怨毒地望了陈玄一眼,恨声对张颖道:“你会后悔的。”这时候吴忧的次子宁霜的儿子吴笏忽然踢腿扬拳哭闹起来,任凭乳娘怎么哄都不好,宁霜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道:“我儿,你也知道娘亲受的委屈么?”走过去一俯身将孩子抱起,吴笏哭声立止。陈玄眉头一皱,吩咐吴语道:“今后宁主母与小主不得单独相处!”吴语躬身应承。宁霜恋恋不舍地将儿子交给乳娘,环视众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虽然骄傲地挺直了脊梁,但看她婀娜的身影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孤单落寞。吴语紧随其后。
张颖看得有些不忍,道:“陈先生,一定要如此么?宁妹妹她……其实也不是坏人。前面与莫言愁周旋,奋击营校尉战死,马晃接任之前,全赖宁妹妹指挥才周全下来。”
陈玄摇头,心道她难道真是为你么?一句“妇人之仁”转了几转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第二十九节 黑日
圣京。圣武二七七年五月十三。日食。
倾颓的皇宫青烟袅袅,作为皇宫主体结构的巨大石块翻倒过来,粘滞的血在地上积了有寸许来厚,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到处都有激战过的痕迹,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印记,诉说着这百年豪门最后的挣扎。阮香连看都没看一眼这巨大的坟场——张家万余死士,皇族宗室、宫娥、宦官等数千人,清河为攻克这巨大的堡垒而牺牲的数千将士,各式各样的死人摆出了千奇百怪的姿势死去。他们空洞的眼神茫然无措,他们大张的嘴巴好像在呼喊着对死亡的恐惧……
“咕唧、咕唧……”阮香梦游一般趟着血水前行,丝履和裙摆早已被鲜血浸透,她却恍然未觉。重重卫士隔开了她与收尸的士兵。又一处雷击火焚的痕迹,表示又是一名效忠张氏的法师术士曾经在此激烈抵抗,清河军的大多伤亡都是这些法师造成的,焚毁皇宫的大火也是这些法师们的法术引起的。然则当大势已定,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的下场就是尸骨无存,外带拖上几名到几十名忠勇的清河将士殉葬,号称超凡脱俗的修道之人啊,竟执迷若斯,何必?
“咕唧、咕唧……”浓稠的血浆中包含了多少冤魂怨念?当那最后一刻到来的时候,谁还能镇定自若?生命无常,所有高贵的、贫贱的、勇敢的、卑怯的血液全都流淌到了一起,一般腥臭,一般地令人作呕,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哪个?是我吗?是他吗?是你吗?
“咕唧、咕唧……”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高高在上的龙椅,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登龙台,每日里山呼万岁阿谀如涌,多少人的光荣与梦想,多少人的噩梦与凄惶,如今这颗大周的心脏千疮百孔,已然彻底停跳。龙椅上那个蜷缩着的身着黄袍的孩子就是傀儡皇帝吧。大殿中的尸体并不多,一个瘦骨嶙峋身穿紫袍的青年人看起来应该是张潋,他身体还维持着向前扑击的姿势,即便死去了痉挛的右手仍牢牢握着一柄装饰华贵的长剑,长剑前端深深地砍入了龙椅的一角,在他的身后,两名忠于皇帝的内侍手中短剑深深地插入了张潋的身体,而这两人身上也同时被多种兵刃击中,瞬间毙命,殿内还有十几名张家的卫士,显然杀死两名内侍的就是他们,而他们也没有多活半刻,他们的身上无不插满箭矢,显示几乎是被一瞬间全部射杀的,这是清河军十发连弩的杰作。
阮香的瞳孔蓦然收紧,龙椅上也零落地插了几支弩矢!她沉重的脚步忽然加快,三两步奔到龙椅前。自从跨进殿门,宁雁就厉声斥退从人,与芦笛两人按剑守住殿门。蜷缩着的孩子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支弩矢穿过他的小腹将他与龙椅连成了一体,紫黑色的血浆布满龙椅,孩子身上的龙袍皱成一团,匆匆被扶上帝位的他甚至都没做一身合身的龙袍,小脸皱缩着,仿佛至死还在受着痛苦的折磨!阮香缓缓地跪了下来,血一层一层浸润了她单薄的衣衫,她颤抖着伸出苍白的手,握住那浸染了皇帝鲜血的弩矢,弩矢木杆铁头,标准的大周军制品,杆上清晰地镌刻着“二六四冬八灵一甲一三”,表明这是大周圣武二六四年冬月初八灵州匠作一监甲组第十三支合格产品,这是清河军的军器!清河军弑杀周帝!阮香心中一瞬间就被无边无际的绝望充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阮香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快叫军医!”声音如此遥远……“知道此事的还有谁?”声音如此峻急……“冲进来的百人队都以劫夺宝器罪名处置掉了,还有几个侍卫也有可能看到了,干脆一起……”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人了……“皇帝的殡礼恐怕公主不能参加了,让言侍中来主持……谥号的事情……”人都死了,要这些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十几年拼杀,最后却是我亲手断绝了大周的血脉!阮香在心底里尖叫着,仿佛又回到了最无助最惶惑的那个时候,这世上,还有谁能依靠……
圣武二七七年五月十三,清河军克圣京,张氏族灭,皇帝、皇太后、宗室、公卿等皆没于乱军,死者二万余人,皇宫被焚,大周二百余年积蓄精华为之一空。清河长公主派人于民间寻访圣武帝嫡系血脉传人,自任摄政,改原靖难王府为摄政府,其代帝发诏、制降格改称命、书。阮香立誓为大周皇室终生戴孝。军民感佩,咸称孝行。摄政府命设内阁三辅臣,下辖六部八局,总揽民政事;命设大元帅府,总揽中外诸军事;命重建御史台,清河军原监察部改名密局隶属御史台辖制;命设崇文阁,征辟天下州郡贤良方正,重建太学,昌明文化;……等等。在阮香雷厉风行得整顿下,圣京局势迅速达成稳定,清河高效的军政人才班子着手理顺清河控制区内各种秩序。又以内阁三辅最忙,朝堂官员好说,要重建地方已经陷入瘫痪的行政体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派遣流官,厘清土地,确定税制,召集流民,恢复产业,请驻军协助剿匪捕盗等。还好清河这些年在灵淄两州储备了大量有经验的行政人才,即便如此,能独当一面的地方能员仍然缺乏。摄政将原清河军参谋部、后勤部职权从军队里剥离出来,归入摄政府,大元帅府则保留了包括原军令部、铨选军官、军队训练编组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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