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官梦》第32章


于是刘悠然就说了去看王一丁的事。 
谁知才听过,严家正便破口大骂起来:“装吧,装吧。吃多了胃胀,喝多了肝疼。他这样贪得无厌,总有一天得死在这上边。” 
“你这是……”刘悠然不明白他对王一丁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恨,竟到了咒他死的地步。 
“你知道王一丁为什么住院?” 
“住院还能为什么,病了呗。” 
“病了?哼哼,哼哼。刘县长,你太善良了。实话告诉你,王一丁这是在敛财,在向全蓝印有求于他的企事业单位和个人索要礼品。” 
“要那么多礼品做什么?他一家能吃多少、喝多少?” 
也不知刘悠然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严家正滔滔不绝把王一丁每隔一两个月就住一次院,变相向单位和个人索要礼品,同时让岳母在医院门口开店,专卖这些礼品的事全抖露了出来。怕刘悠然不信,他还讲了个真实的故事。 
说东城乡有个姓陈的干部,在基层勤勤恳恳工作了二十余年,一直得不到重用。眼见年近五旬,当官的欲望淡了,只巴望着能早点调到县里来安度晚年。可打了多次报告都杳无音信,无奈中,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王一丁。在办公室找了几次,王一丁当面答应得挺好,也很体谅他的苦衷,可过后就是不见调令下来。正苦恼,听说王一丁病了,就赶紧买了一条好烟、两瓶好酒去医院看他。东西王一丁收了,可事儿却一直没办。 
过了一个多月,听说王一丁又病了,他想事儿没办,可能是王一丁嫌东西少,就在上次的基础上,加了一倍。走在路上,忽然觉得。四瓶酒的“四”字好象不太吉利,怕王一丁犯心病,就赶紧折回去又多买了两瓶,凑了个“六六大顺”的好意头这样一来,前后一算,花了他近两个月的工资。还好,这次的礼没白送,王一丁出院不久,这陈姓干部就调回了县里。 
回来没几天,王一丁又住了院。他想,人不能过河拆桥、没了良心,不是王一丁说话,自己可能还在乡里呆着。就又买了一条烟、两瓶酒去看他。 
去医院的路上,他碰到了原来在乡里工作的一位同事,一听说他去看王一丁,那同事就说:“你这不是去看王书记,而是去看他岳母。”陈姓干部听话中有话,就追问实情。那同事便把王一丁装病敛财的事一一道来,可姓陈的不信,说堂堂一个县委书记,真想弄几个钱花,机会多得是,用不着下作到这种地步。
“人家这才叫高明呢。不贪不占,同志们来探病,带点礼品,人之常情,不违党规,不犯国法,什么后遗症也不留。事后东西一卖,大把的银子就到了手。怎么样,这手段你我使不出来吧?” 
为弄清真相,这位干部想了个笨招。先回家用孙子平日玩的简易记数器,在酒瓶包装盒底压了一溜数字:2001年2月30日。 
“二月哪来的三十日。”这就是酒喝得少的好处,刘悠然马上就发现了破绽,提醒严家正道。 
“这正是人家的高明之处。谁都知道二月没有三十日,酒厂更不可能在这上面犯迷糊。他把这日期压在包装盒上,就等于给自己的礼品做了记号。然后,他又去了医院,把这酒送到了王一丁床头。第二天,这干部有意来到医院门口王一丁岳母开的店里,装作买东西,果然见货架上摆着两瓶与自己昨天送给王一丁同样品牌的酒。要老太太拿过来悄悄一看,果不其然,盒底上清清楚楚印有2001年2月30日的字样。” 
“这真是人心似海,高深莫测啊!你不说,我绝不可能想到王书记竟会是这样一个人。”刘悠然听得心冷肉颤。 
“也不是这个说法。世间万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一丁自以为高明,做得天衣无缝。其实,他频频住院的目的何在,全蓝印早已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瞒可能只瞒了你一个。哦,还有小林。”
信访办主任拿来许多状告马大炮的信,全是要求政府出面为他们讨回卖药材款的。说马大炮当时收购他们的药材时,只付了一半款,另一半打的都是白条,说好一个月内上门兑现的,可现在都快两个月了,连马大炮的人影都不见,到他公司去要,公司的人不但不给钱,还骂人。 
“我粗略统计了一下,仅信中写明的,就有七万元之多。”信访办主任说。
刘悠然这才醒悟过来,当初自己看到马大炮在城郊设卡收药,感到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原来在这儿。 
他打电话叫来隔壁办公室的秘书小林:“你拿着这些白条,马上去找马大炮,让他立刻给个说法。就说我说了,这钱他付还是不付,给个明白话。” 
小林叫上小齐匆匆走了,刘悠然还生气地在办公室打转儿:“心也太黑了点。农民本来就够可怜的,还忍心在他们身上下手!鹭鸶腿上劈精肉,蚊腹内剐脂油,狗日的马大炮,也真能做得出!” 
母亲要求得很严格,从小刘悠然就很少讲脏话,这次他是真火了。 
半小时后,小林回来了:“马总说账他认,可眼下没钱。” 
“没钱?药材呢?他卖药材的钱呢?都到哪儿去了?这些,你没问他吗?”
刘悠然吼着问。 
“问了。”小林颤抖着声音说,“马总说……” 
“马总,马总,他马大炮是个屁总!到处坑蒙拐骗,他算什么东西!”刘悠然盛怒之下,一拳击向办公桌,把桌上的墨水瓶都震到了地上,地板上立时深蓝一片。 
“马大炮说他也是受害者,药材早已发到了南方,可对方收到货后赖账,嫌药材质量不好,要求退货。但直到现在,货不见退回来,货款也一文不给。马总……哦,马大炮说,他这几天正在想办法,想从银行贷点款。只要贷款一到手,他马上就付给那些人。还说……” 
“还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刘悠然逼视着一边向他汇报、一边蹲在地上崐擦地板的小林。 
“他说,你要有时间,他今晚想请你吃饭,说有要事商量。”忐忐忑忑,小林总算把马大炮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他屁股后面的裤袋里这阵正装着马大炮硬塞给的一个信封,新崭崭的三张百元大钞正贴着他的身子。不把话捎到,这钱他拿不安生。 
“好,你这就给他回话,我今晚放下一切事务,就专门去会会这个声名显赫的民营企业家。” 
原来马大炮请刘悠然吃饭的目的是想让他帮着贷点款。 
“这帮杂种,这些年没少占老子的便宜。早几年还求着老子贷他们的款。现在老子遇到点小小的麻烦,贷他几个小钱,他们就翻脸不认人,比割他娘的肉还难缠。狗操的,真不是些东西!我的肉,我的酒,都喂狗了!”才一见面,马大炮就大骂几家银行的负责人。 
“这些年,你从银行挖走的钱还少吗?少说也有上千万了吧?没有银行的扶持,你马大炮能有今天的风光?” 
“你别光说我贷款。你知道这些年我给他们交了多少利息?上百万哪!我们都不贷款,银行它喝西北风去?”开席后,刘悠然才说马大炮两句,他便坐不住了。 
“依你的意思,是你养活了银行?”刘悠然不正眼看马大炮,一根根挑着盘里的韭黄吃。 
“有那么点意思。”马大炮虽听出了刘悠然话中的讥讽,可仍不知羞愧地回道,“除了公家的利息,花在那帮混蛋个人身上的钱,二三十万只多不少。” 
“那也是愿打的愿挨。你求人办事,拉人下水,腐蚀金融干部,不治你个行贿罪算轻饶了你,还有脸在这里喊冤叫屈!做人得讲点良心,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给你贷,是政策容许;不给你贷,自有人家的道理。你嘴上还是积点德,少在各处胡说八道。免得到时候人家倒霉,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怕个鸟啊!”马大炮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真有哪一天,我把事儿全抖露出来,看没谁的好果子吃!王一丁他狗日的,首先跑不了。” 
刘悠然听他毫无顾忌地提到王一丁,虽也想从他口中掏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不管谁吃好果子,谁吃坏果子,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你尽快把农民手里的那些白条给兑付了。农民辛辛苦苦,上山钻林子挖点药材多不容易?就指望它换几个现钱补贴家用。你倒好,打个白条了事。天地良心,凡有点人味的,能这样做事吗?” 
“这也是愿打的愿挨,不能全怪到我头上。医药公司付现款,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卖给我?我给的价高呗,一公斤比公家高出两毛钱。这阵我资金周转有困难,他们也落井下石,又是到我公司闹,又是写信告我。人哪,真他妈不是东西!” 
听马大炮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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