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国色》第15章


正午时分,一行百余人到了一处坟场,半山坡郁郁葱葱草木葱茏,草木掩映中,数千隆起的坟骨堆亮堂堂地随着蒿草在秋阳下萧瑟。
柴荣远远跳下马,换上紫袍金甲,命取美酒肉干,亲自双手捧着和周泰走了过去,站在山坡下静静往山坡上眺望了半晌,竟矮身半蹲在地上,周泰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地上,自后面瞧不见他的面容,却见肩膀抖动,像是在哭。
卫央奇怪的很,转头一看,扈从们肃然凝立纹丝不动,状极凝重,就连刘氏也在柴熙宁搀扶下下了车子站在路边。
回头一看,柴熙和眼眶红如滴血,高大的身体竟然在颤抖,死死地握着刀柄,满脸都是泪水。
“这坟场……”
柴宗训回过头看了卫央一眼,沉声道:“卫兄不知,这里葬着咱们大唐三千壮士——长和三十三年,反贼勾结党项作乱,原州危急,渭州险破,渭州刺史刘汝宁公战死以报国,原州荡寇将军陈礼率三千骑军破围救急,兵行这小崤山谷口,为贼围困,三千壮士奋力死战,仅过半冲出六万贼军围困,后又趁夜袭击了契丹贼军辎重粮草迫使贼军退军。然为截断贼与党项军联络,陈礼将军与八百骑军转战原州渭州之间,终寡不敌众,于这小崤山处与三万贼军死战纠缠,待战后,全军阵亡,都葬在这里。”
卫央一愣忙问:“眼下是哪一年?”
柴宗训奇怪道:“如今长和三十七年,你竟不知?”
不愿在这解释不通的事情上纠缠,卫央往那半山坡拜了一拜,道:“这是我们的英雄,我应该拜他们一拜。”
柴宗训点点头,这人虽然没正行了些,果然腔子里是有热血的。
看这荒凉的山坡,卫央不难知道,别说后世,就算在如今,天下知晓陈礼记得陈礼一军三千将士悲壮奋勇的人有几个?这样的结局,想必他们都是知晓的,明知这样还不惜战死,还有那位原渭州刺史刘汝宁,他们都是为了什么呢?
保家卫国,口号喊地震天响,可扪心自问,卫央自己都知道对这样的口号麻木了,别人又何尝不是?就算没有麻木,家国天下的道理,懂得的能有几人?
大概他们的觉悟比较高吧,常人是难及的。
卫央只能这样给自己解释。
那边祭拜毕了,柴荣与周泰回来,队伍继续上路。
走了半天,卫央闷闷的一句话也没说,柴荣暗暗点头,看来这番教育是起了作用的。
可这想法刚起,就听那贱人和一众扈从缠着聊起大天来。
柴荣气结,回头去看,卫央双目亮晶晶的分外剔透,这是个戒心很重的年轻人,轻易不肯让人看透他在想什么,柴荣犹豫了一下没继续追究。
卫央正跟那面目黝黑眼神飘忽显得很是油滑的扈从扯淡,那人低声告诉他自己亲手斩下过多少个胡儿贼子的脑袋,卫央就说看你老兄这模样,恐怕是跟在真的勇士后面偷的脑袋。那人也不生气,绘声绘色地讲当时自己是怎样做的,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是怎样个状态。
卫央指着他对柴熙和道:“看,我就说老刘肯定吹牛你还总信他的邪,刚上战场吐成傻鸟的人,居然还敢砍别人脑袋,你真信?”
又有几个扈从加了进来,一边批判老刘吹牛,一边又说卫央不信可以自己上战场去试试,卫央撇撇嘴:“各位大哥,别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好不好?小弟我现在连户籍都没有,还算是黑人一个呢,这要上了战场被别人当胡儿贼人砍了脑袋,你们说我冤不冤?”
完了又发誓赌咒地说:“等咱有了大唐户口本,三五天就上战场去,砍多少脑袋那是野蛮人干的事儿,咱文明人,就玩文明的游戏——这样,我把党项头目抓来,咱讹诈点值钱的物事,我请你们去最好的酒肆。再不行,抓几个党项娘们给你们唱小曲,怎么样?”
众人哈哈大笑,老刘笑道:“还说我吹牛,党项头目哪是那么好抓的?他们有个规矩,头领被抓,如果部下不能解救回来,那是要全部腰斩的。所以说啊,你杀他们一个头领可能还容易点,要抓一个回来,那难的很。”
卫央啧啧称奇:“这么野蛮?那多好啊,咱上了战场,反正都是生死看老天心情的事情,索性就专门抓他们头领,抓一个千夫长,他们自己就杀一千个自己人。抓一个万夫长,那可厉害了,一万户的寡妇啊,几位大哥没纳小妾吧?这把你们放到党项去,那简直就是狼入羊群——哦不,是香饽饽啊,只要你肾好,啧啧,这幸福到天边去了。”
柴宗训见他们越说越过分,快马到前头去了,柴熙和傻呵呵地跟着起哄,很是热闹。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取笑卫央道:“既然卫大郎这么能耐,哥哥我们就等着你抓个党项头领来瞻仰。到时候以你这样的功劳,天子定然赏赐大将军万户侯,那党项的娘们,哥哥们也就笑纳了。”
卫央挠挠头,这么一说你还真当真啊,这群禽兽。
正走着,忽听山梁上树林背后有一道嘹亮清丽的年轻女子放声歌唱,歌声道:“这么大的山哟,这么深的壕,我的那个他哟,那么浅的心思还猜不到。”
语调有点耳熟,细细听了片刻,卫央心道,这不是后世家乡的山歌么,跟信天游有点相似,但也有秦腔的味道。
连忙冲老刘等人挤眉弄眼:“各位大哥们,你听人家姑娘都这么浅显直白地要跟你们对歌了,一个个刚才那么如饥似渴,如今怎么不声响了?你们不上,我可对了啊。”
柴熙和拉扯了一下卫央,悄声道:“卫大哥,人家在寻自己的意中人对歌呢,你忙甚么?”
卫央侧耳听了半晌,没听到那个猜不到妹子心思的狼对起歌,心里一急,忙对柴熙和道:“兄弟,你还小,不懂这个,对歌嘛,谁对上妹子就归谁——不信,听哥哥给你对个试试。”
说来就来,卫央干咳两声清清嗓子,歪歪斜斜蹲在马背上高声唱道:“蓝蓝的天空高高的山梁,山梁上的妹妹想情郎。阿哥的半壶酒端给妹妹尝,阿妹的小脸蛋红彤彤地烫——哎红彤彤地烫。”
他不抽烟不喝酒,嗓子保护地非常好,这一嗓子亮出来,声音清亮悠远,还真有点后世草原歌手的味道。
车里柴熙宁耳听外头卫央和一众扈从吹牛,梨涡浅浅温柔地笑,只听卫央无事生非要唱歌,不禁竖起了耳朵,这一嗓子对歌,羞地她粉颊火烧,轻声啐道:“这人,这人惯会胡闹。”
刘氏眨眨眼笑吟吟谑道:“我倒听着这卫大郎是个性情中人,这曲调倒好听地紧呢。”
柴熙宁微微挑起车帘往外看,嗤一声笑成一团,原来卫央在马背上唱歌还嫌不过瘾,竟双脚踩着马镫直挺挺站了起来,随着歌声一扭一扭晃着腰,身体一摆一摆的双手一左一右摇动满脸陶醉状态,摇头晃脑的很是喜人。
他还真敢唱啊——那扈从们面面相觑,柴熙和扯着卫央衣角嚷道:“卫大哥,我虽然知道你很不要脸,但光天化日的调戏人家阿姐,这样高深的不要脸我还是头次见到,你快教我,这样不要脸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干吧。”
这边拉拉扯扯的,那山梁上却忽然出现一道亮丽的身影,方才那歌唱女郎脆声泼辣骂道:“哪个登徒子路过?你过来,我尝尝你的半壶酒。”
很快自旁边树后也转出个牧羊青年,摩拳擦掌高声叫道:“是极,哪个登徒子?阿兰你莫怕,我去打他。”
卫央骇然,连忙缩起脑袋,义正词严指着老刘斥责道:“老刘,你都老大不小了,这种调戏女郎的事情怎能还做?看,把人家的幽会给破坏了吧?”
老刘满头大汗,我他妈甚么都没做好吧?不对,老子从来没干过这种缺德事好吧?
柴熙和冲卫央竖起大拇指,坏事自己干,臭名别人背,果然够无耻!
卫央轻叹:“柴小二啊柴小二,你还是太年轻,太简单。栽赃陷害这种事情,怎能只图暂时的呢,不从根子上把老刘大哥害惨,那就不叫栽赃陷害,明白了吧?唉,高手寂寞,找个传人都这么难,看来,你要走的路还长的很哪!”
车内柴熙宁捂着嘴咯咯地笑出声来,这小贼,真有趣的很呢。
转过山脚瞧不见那幽会的小男女了,老刘狞笑着往卫央逼来,喝道:“卫大郎这栽赃嫁祸的手段可高明的很哪,来,你再替我唱两句试试?”
卫央往柴荣身边一躲,回头做着鬼脸挤眉弄眼道:“突然感觉不会再唱了,要听小曲,你借我钱我请你去长安教坊司,点头牌的姐儿来唱都没问题。”
周泰大笑,这卫大郎真是个妙人,请别人去逛窑子还得先把钱借给他,要把钱借你再让你请客去逛窑子,干嘛不自己掏钱去?
柴荣刷一马鞭掠过卫央耳朵抽了过去,疾言厉色喝道:“小小年纪不知自爱,整日浪迹在那地方能有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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