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女子》第3章


和麦兜很像的麦家碧,也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她出身香港小康家庭,生活几乎可以算得上一帆风顺。“妈妈是老师,生完我之后,一直全职在家照顾我们姐弟三人。我妈妈煮的东西很好吃,但是她本身是一个没什么胃口的人。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一个没有胃口的人要做出那么好吃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爱,根本做不到。”
“我从小就住铜锣湾,上学在山顶,星期天全家去公园。小时候的我,是一个好静的孩子,传说中最受忽视的第二个,有哥哥有妹妹,最喜欢的事就是发呆,我们那个时代铜锣湾有很多日本人开的店,像SOGO、大丸、松板屋,那时我只要有一点零用钱就会去商场买东西,像Hello Kitty啊、十三点美女啊、文具啊、手巾仔等,常常会为一个好看的包装而把整个东西买下来。我读的是天主教修女学校,老师以为我是一个好斯文好乖的女孩,但其实我同要好的朋友一起时有很多话要说的。就算是在家里,我也是一个分裂的人,我可能前几分钟还在同哥哥打架,下一分钟就要和妹妹煮饭仔,我从小就是分裂的人,整体来说我是一个安静的人,被动的人。
单纯的人最有福(2)
“看到白色的地方就忍不住要画,现在我租的房子墙上也被我画满了东西,开始我以为房东会骂我,没想到房东太太竟然喜欢,说将来收回房子给小女儿住的时候,女儿一定很高兴。我爱画画是受我哥哥的影响,他大我两年,现在也做这一行。当年他的教科书上画满了公仔,都是《中华英雄》《龙虎门》这些,到处是剑,到处是血,然后他的书会留给我用,我会用橡皮把那些画擦干净,画少女漫画,小姐啊丫鬟啊,每一个都有长长的滴水耳环,一直到念预备大学时才正式学画画的。高中毕业时我十科成绩里就美术最低分,我心想有没有搞错,我这么喜欢画画?于是我一定要考设计学院,最后考上了,大学时我得到一个名额,去英国见了数十个插图家,这些人过的生活实在太好了,有自己的画室,有经纪人,不需要见客就有钱拿,从那一次起,我就决心要成为一个插图画家。”

她也碰到过挫折,“之前我做过暑期工,出过两本书,反应不是很好。那时比较兴ET,外太空的故事不太适合我,我又不擅长编故事,很闷,我对画教科书又没有多大兴趣,所以碰到谢立文是我运气好,如果没有碰到他,我现在可能还会是一个租着一间屋子,教小朋友画画的老师,如果没有遇到谢立文,可能不能玩得像现在这么精彩。”
第一次看到谢立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很瘦,穿着一件很霉的T恤,对女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知道啦,女生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白马王子嘛,所以刚开始没有任何感觉,当时是因为一份暑期工,他是出版公司的经理,战战兢兢画了一下,被他选中。后来我们成了同事,谢立文大我两岁,他对人很温柔,愿意去帮人,看很多书,是个很有思想的人,我们心灵的交流是很多的。有一天我突然问他:‘喂,你可不可以做我经纪人啊?’他说:‘好啊。’便开始帮我卖画,他寄给一些出版社,后来有杂志回复,就是一家叫《小明周》的杂志。”
1992年,麦兜的弟弟麦唛在《小明周》出现,之后开始画麦兜,然后是春田花花幼稚园、校长,再后来谢立文写剧本,就有了电影。“故事都是谢立文一个人写的,他写故事很快,躲在一个地方,一个星期就能完工。我负责画,酝酿的时间会比较久,走来走去弄很久,但可能十来分钟我就画好了。开始的时候用水彩,现在用电脑。我们一直这样合作,那是不是就代表他是主脑,我只是实现他想法的工具呢?又未必,就好像做唱片,他是制作人,写故事,负责怎么卖,我呢就负责怎么唱,唱歌的人也很重要,要投放感情,有唱歌人的用处。”
“我们之间是很坦诚的,其实按道理,本来是应该他去接受采访的,可是他觉得访问好麻烦,不去,难道两个人都不去么?我耳朵软,说着说着就变成我去了。是啊,我应该去问问他,为什么不是他去接受采访,而是要我去?其实谢立文很会说,他说的东西更深刻。”

麦家碧的办公室很大,甚至还专门辟了一间很港式的茶餐厅,装着吊扇,窗外有绿色的树影,爱人宠她,同事敬她,生活如意。“我确实算很顺的那一种人,我的同学会画各种各样的风格,但老实讲我就那么一种风格,我没有什么能力,很容易受伤,没有攻击性,我所有的缺点就是我的优点。我常常觉得无能为力,我不会拿着自己的东西去秀。我怕丑到死,比如说这次电影宣传,要即时录影,我的头上会冒汗,我曾经问谢立文,为什么宫崎骏不用宣传,他说因为人家是宫崎骏啊!”
“我和谢立文就是典型的宅男宅女,我们都是待在家里不愿意出去的人。我在家里从来不会觉得闷,我会腾来腾去,发下呆啊,浇一下花啊,无所事事。比如前几天我在想,如果我不画画,我会干什么呢?我很想在地铁里做一个维持秩序的人,手里拿根棍子,很神气,或者就在街市做一个小贩,又或者是的士司机。”
那你给谢立文洗袜子么?
“我们都是自己管自己,我们是分得很开的,我不管他,他也不管我。”
“每天早上起床,我都要花很多时间做我的早餐,一片小小的多士、一颗车厘子、一块饼干、五颗肉丸、几片水果、一片面包、一堆鸡蛋……总之我希望每样东西都小小的,但每一口都不一样。”
那么有童心,为什么不生小孩?
“二十岁三十岁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有这个向往,我比较喜欢小朋友,但是只限朋友的小朋友。有时朋友带小朋友来我就玩一会儿,我在想自己可不可以负起那么大的责任,承受那么多痛苦,再加上我的体质很弱,所以我和谢立文已经有共识,肯定是不生了。其实你发现没有,我对我最中意的东西都在下意识地保持距离,麦兜是一只猪,但是我到现在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猪,麦兜的理想是去马尔代夫,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去过马尔代夫,我想我最喜欢的东西永远在我的想象里,那样更好。”
麦家碧在香港是个异数,她很单纯,但也赚到了钱,她很无用,但总算成功,有钱了她也不买楼。“就算很有钱,我的生活依然是这样。”她的画室里挂满了画,有一张丰子恺的《月上柳树梢》,是真迹,算是最值钱的东西。
她是我见过的最清澈的女人,单纯而天真,过着异常简单的生活,和普通香港女孩一样,买衣服去百德新街,逛、DMOP,偶尔也去连卡佛。只买韩国牛仔裤,因为码够小,买鞋很困难,三十二码半,希望老的时候是一个留着冬菇头,细细粒的婆婆仔,能住在杭州西湖边上,继续画画。
画画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方式,因为只懂这种表达。“谢立文说画画是一件孤独的事,其实对我来说,画画不一定孤独。画画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人专心和上帝在一起,是一件好个人的事。谢立文和同事看到我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看书,笑,叹息,他们就知道我在画东西。状态特别不好的时候,我会跪下向上帝祈祷:给我吧,给我吧。我是一个基督徒,最喜欢《圣经》里这一句:我们爱是因为神先爱我们,这是我们活着的理由。”
麦家碧办公室门上刻的那个单词:bless。回来一查,才知道是天赐之福的意思。
原来,单纯的人最有福。
。。
香港的金枝玉叶(1)
《尚书·益稷》中有个句子:“箫韶九成,凤凰来仪。”意即演奏虞舜时的箫韶乐时,因为音乐美妙动听以至把凤凰都引来了,这句话在《红楼梦》第十七回中由天下第一至情人宝玉改成四个字——有凤来仪,用来形容美丽金贵女子到来时的喜悦——坐在面朝360度无敌香江景致的SEVVA,等待见郭志怡时,多少有点类似的心情。
位于太子大厦25楼的SEVVA十分幽静,与其说是一个高级餐厅不如说更像个艺术馆,美国时装插画大师Gladys Perint Palmer专门为餐厅绘制的衣香鬓影的插图,低低吟唱的jazz在湿湿的荫绿的羊齿蕨上轻轻跃动。很多软软的沙发,很多漂亮的人,不一会儿,远处的人群一阵低低的骚动,一个相当高挑的女士轻快地走了过来,有着一望而知长期经常锻炼的那种苗条与紧绷,皮肤是阳光晒成的漂亮小麦色,手上一只极简的方形白色爱马仕,身上一袭黑底起金色图案的长款Alexander McQueen,短发随意梳齐,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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