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第11章


果然没几天开堂了,容修高高兴兴地让栖梧搬了个小板凳自个儿坐在角落里,手里翻着暗卫刚送来的说书段子。
鼓声一起,正式开庭。
“威——武——”两排仪仗队捣鼓着手里抓着的木棒子,至少在容修眼里那玩意儿就是木棒子。两排仪仗队说话有气没力的还拖音,容修听了汗毛竖起,起了两手臂的鸡皮疙瘩。至于那“威武”的气势,他是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为了不惹事儿,小板凳放在衙门口最犄角旮旯的地方,栖梧难得脱了劲装换了一身长衫挡在前面,遮住了大部分。从堂内往外看,若不瞧仔细便看不出那里还坐着一个小家伙。至于堂外面那些同看热闹的乡亲,见到小孩总是宽容几分,更何况这小孩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自不会为了图点小利便随意得罪人。
容修兴致勃勃地撑着膝盖拖着下巴,从栖梧的长衫衣缝里往外看。这个角落对此刻的容修来说是块宝地,身后还有可依靠的地方,看累了还能休息一会儿继续。其实此时他更想嗑瓜子吃糕点,但考虑到这么个严肃的场合,还是稍稍克制了下。
容修半眯了眼,跟以前在庄里听书时的样子一样慵懒。这段子比起人说书的自然少了几分戏剧性地趣味,比之容潜给他编的段子也少了几分暗涌浪潮。
故事很简单,某地主拖欠劳动人民工钱,还将带头罢工的农民代表一顿海揍。那农民代表当夜回家没挨过那晚上,死了。农民代表的儿子找地主理论,地主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杀人灭口顺便带尸投河。谁知小子运气好没死透,半路醒了过来。倒也是个机灵孩子,干脆在装死的时候偷偷松开了麻袋绳子,被丢进河里后屏着气等人走了才钻出来捡回了一条命。走投无路的孩子只能来镇里找官老爷伸冤,为了不被地主发现所以打扮成了小乞丐。这才有了街头乞丐兰轿的那一出。
这官老爷也是个爽快人,虽然审案子前官样做足了,但过程中没再摆谱,一路审得顺流。看样子也是事先做了准备,人证物证样样俱全,什么沾着血迹的打人棍子、被压榨老苦力的农民百姓,一串一串跟上台演出似的。
容修刚开始还觉得好玩,后面却觉得这份好玩里掺了假,他认为这事儿不应该这么顺当。
这不,那边审案到了高|潮收尾部分,脱了乞儿装的小农民一把泪一把鼻涕地给座上老爷磕头,说请青天大老爷治那些恶人的罪。官老爷一拍桌子,满口答应,而后又是一阵惋惜说派人去找的时候那地主头子已经带着家眷跑了没找着人。
磨磨唧唧了半天,敢情被告人压根不在场!?
容修朝天翻了个白眼,彻底没了耐心,拉了拉栖梧衣袖表示“我要走”的意愿。
谁想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个人大喊:“大人!就是他!!”
容修黑犬黑犬回头,满脸茫然加上各种黑线:“啊?”
、第十三章
这件事来得莫名其妙,容修从围观群众变成了被告方,从堂外进了内堂,一张小脸就囧得跟包子似的半天没回过来。冲着那个恶狠狠看着自己的劳动代表子弟回了一个大大的茫然眼神,容修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大胆!”县老爷拿着桌案上的一块方木死命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容修不自觉地耳朵抖了抖。他听力好,何况这么近的距离,在他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发出这么大的响声,不吓着才怪!
容修看着县老爷手里的那块木头,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那玩意儿叫做“惊堂木”,专门是用来吓人的。他顿时没了心理障碍,被专门吓人的东西吓到,怎么也不能算丢人不是~?
“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县老爷很有气势地摆着官腔。
容修心里腹诽,要是我现在膝盖碰地,下一秒你的人头也该碰地了。这位老大爷,不是我不想跪……好吧我确实不想跪,而你也没本事真让我跪下;所以我们两个都先这样凑合下吧。
他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靠在栖梧的身上。
栖梧自觉得接口:“这位大人,不知道我家少爷犯了什么错,被您请上这衙门。咱主仆还要赶路,若是真有事,还请大人快点审完,莫要耽搁了我家少爷的行程。”
栖梧这话说得很客气,内容很无礼。容修偷偷幸灾乐祸了一下,他敢肯定现在最不爽的人绝对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官老爷。
“哼!”显然容修的猜测是对的。这案子审得好好的,高高兴兴顺顺利利地快结束了能休息了突然冒出来两个让本来可以在众人的膜拜下去后堂休息的他加班加点的人来,换成谁谁都不高兴。
尤其是,看这两个人身上衣物所戴配饰就知道此二人非富即贵,自己得罪不起。可若是当着这么多围观百姓的面让他们就这么回去了,他这个官还要不要当了?说出去不管这两人究竟有罪没罪,他都是个拿耙子的猪八戒。
县老爷很纠结,但现实很残酷。残酷的现实逼迫他就算不乐意,还是得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审问这两个看似来历不凡的人!
“你二人从何而来到何地去,身上可带通关文牒?”
“噗——”还不等栖梧说话,容修就一口喷了出来,他很没形象地抓起栖梧的袖子擦自个儿的口水,那笑的叫一个诡异灿烂。
他想到了什么?当然是那首猪八戒专用歌曲:“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这县太爷当自己是XX国国王,他是唐三藏带着四徒弟么?
“大胆刁民!竟敢藐视公堂,你视本官、视朝廷律法为何物?”
容修自然没空搭理这个摆官腔的大老爷们,自管自地扯着栖梧的袖子笑个不停。
栖梧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容修在私下里是没形象可言的,经常莫名其妙地大笑,或者突如其来地悲伤。但容修会注意控制,在栖梧的印象里,他只有在“萱平殿”的时候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感情波动。栖梧知道,容修是个很没有归属感的人,他把“萱平殿”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才会那般肆无忌惮。
而现在,容修已经放下了他不知从何而来的防备,以同样的态度面对这个世间了么?或者,他已经无所谓防备,连唯一的信任都被放逐。
栖梧晃了晃神,低头看拉着他衣袖笑得没心没肺的容修,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栖梧完全没有想到容修或许只是懒得遮遮掩掩暴露出了本性,又或许是一时失控马上就又变回原来那个假装淡定的少爷。他只知道他家的少爷在笑的时候,未必是快乐的。
再没心情搭理那个县官,栖梧板着脸从怀里掏出两本东西,手腕一转,那两本东西轻轻地飘到了台案上,仿佛一点重量也没有。
看了这一手县老爷的内心再次内牛满面了。你说你有钱有势就算了,我依法办事就算捉错人了只要过程上没有得罪,靠着民声相助未必会被惦记上。可现在好了,不能得罪不说,就算真的下定心思决定用强了也没法占着便宜。想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出门哪有身边不带个打手保镖的。
县老爷手有点抖颤地捻起桌上的两本册子,貌似不经意地看了栖梧一眼。只是没想到这个保镖打手不仅长得年轻好看,身手也不像是寻常武馆里出来的汉子那般粗浅。
顺便瞥了眼容修,不知道这个小少爷是哪家的公子,就算不攀关系,混个脸熟应该没坏处。
官老爷心思一动,当下打开册子,只一眼便收敛了神情,拿着那两本册子仔细端详起来。毫无疑问,那便是他先前向容修所要的通关文牒。官文盖章,笔法词句,与其他的文牒别无二致,显然这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作假出来的东西。
县官老爷定了定神,又仔细端详了下容修。少年一身儒装,青衫长袖,袖口用玄色的线绣上的花纹,硬生生地让这件原本素朴的衣服显出几分贵气。说他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县官老爷是大大的不相信。
容修这会儿已经笑够了,立直了身子回视,满不在乎的神色半点都不加掩饰。这个时代的户籍制度还不完善,所谓的身份文牒,上面除了生辰八字出生地,只有笼统的家庭关系和生平简述。以容潜的身份地位,想要凭空弄一张真的文牒出来根本不是问题。
而这位官大人,就算知道了他面前那两张东西是假的又如何?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放在这个小乡小县里或许掌一方权利,但丢进整个官场,谁在乎有多少百姓拥戴?
更何况,这位官大人也未必是个清白公正的主。
容修侧头瞥了眼跪在地上低着头愤怒地全身颤抖的劳动代表子弟,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伸手指了自己。但是这官大人既然连个地主都不拿来治罪,无论是出于害怕还是收了好处,这公道正义都讨要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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