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帝传》第68章


那人却回过头,牵住他,露出了自然宠溺的笑容:“我一直都在。”
之后,秋羽又吐出了一口血,已经是鲜红。凌陌一颗吊着的心总算稍作安歇,鬼老也去净了手:“挨过了今晚,蛊毒已除,渐渐就好了。”
“多谢老先生出手相救。”凌陌跪下来行了大礼。他手边的秋羽慢慢转醒,待看到亮堂的屋里那个人影时,不禁出声。
久涩的喉咙使他发不出声响,凌陌接过一个婢女递来的茶水,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将其灌下。秋羽又咽了咽口水,方说:“神医鬼老都为朕亲自跑了一趟,又怎么能这样就走了?”
“老朽的使命已至,剩下的只看陛下自己的造化。”鬼老毫无留恋,略加收拾,便像来时那样无声地离开。
秋羽怔怔地望着门边,思绪万千,回想起来,却又似是一片空白。
转头看凌陌,让自己随意地靠着,就这样坐在床边。看得出,向来平整干净的他已疲惫了许久。
秋羽将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然后淡淡笑着说:“辛苦了,我现在很好。可还有人候着?让他们都散了吧。”
凌陌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触碰到自己,寻着看去,却是少年在笑着看自己。神经陡然一紧,忙起身行礼,“臣之本职,陛下能为臣至此,臣此生难报。冷亲王在外已侯多时,皇后娘娘和南昭郡主方才被众侍卫大臣请了回去。”凌陌稍停一下,“案几上的是长公主送与陛下的,因为身体不适,无法前来。”
秋羽闭着眼,长长叹了口气,“都散了吧,朕无碍。”
凌陌领命下去,秋羽就拿起手边的盒子,看到里面稳稳地躺着两株人参。这才记起来,这是父皇在世时,给予三皇姐的及笄大礼,原本是三根千年古参,前两年因为病发而不得不用去一根。如今,这两个续命的却在自己这里。
他又将盒子合上,想到了多劫多难的三皇姐,心中之愧更甚。
然而,不等他洗礼一下他自己的罪恶,杨霆推门进来。“他回去了,要让外面的人进来吗?”
杨霆很少征询他的意见,他们这几个月的默契已经达到了高度一致。秋羽为此着实踌躇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张脸是不能见人的。
但他也听到自己心软了,说道:“让他进来吧。”
见到冷倾尘的时候,秋羽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眼前之人全然没有战场上的飒爽英姿,也不似平时那样一阵冷冽的气场。头发应该是几日未梳洗了,头上有些毛糙,而脸上,眼睛有些黑圈,双眼中布了些血丝。极颓废,极灰败。
“冷亲王,”秋羽惊得坐直了,“何以至此?”
见到他,冷倾尘的神情一下子柔和了很多。即便隔着床幔和帘子,他能大体看到秋羽坐直了,人还算精神。“陛下无恙,臣便无恙。”
秋羽一下明白,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冷亲王还是回去歇息吧,这几日都守得累了。既然朕已经无恙了,冷亲王也须保证自己无恙。”
冷倾尘听到此话,蓦地一抬头,似乎看见少年朝向他那浅浅的笑容。
临走,秋羽将床头的盒子交给他:“三皇姐把自己续命的都给朕拿来了,冷亲王还是替朕送回去吧,顺便好好谢谢三皇姐,让她自己保重些身子。”
心中咯噔一下,终是没有违抗旨意,只是沉默地接受。
后来出来,冷烈还跟冷倾尘打趣:“如果陛下醒得再晚一些,我想你要一夜白头。”
第七十七章 翊云
洛婉婌半倚在榻上,幽幽看着拨开云雾的朗月,心中哀伤淡淡,却只化作了几声轻咳。
当她听到有人通报冷亲王在外时,一瞬间怔了神。待细细一闻,却是着了陛下的意来给她送还人参的。
披了件外衣出去,看那门前一个宫人提着灯,冷倾尘就那样肃穆地站着,无波无澜。月光与灯光辉映,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有劳冷亲王了,”洛婉婌笑得清清淡淡的,美好的眉目别有风韵,确实不损绝色双璧之号,“陛下见外了,这几日臣妾不便出去,若是再见,冷亲王可否替臣妾问声安?”
冷倾尘只是微点了头,“臣之幸。”
看他转身就要走,洛婉婌想要叫住他。然而,略迟疑,那人就已经走出了视线,不留一丝痕迹。
她又站了一会儿,便回了屋子。她也知道,冷亲王此人,心中有国,有皇帝,唯独没有女人和家。即便皇上赐婚,最后不过是相敬如宾。
其实,能站在他身边,便也够了。
秋羽又睡了一夜,的确精神好了很多。他头一次睡到第二日日上竿头方醒,也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大抵是有杨霆在旁守夜的缘故。原先时不时要致他于死地的人,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心腹,这反差也着实可笑。
他起来的时候,杨霆说外面的人都被拦下了。秋羽本是懒懒的不想动,可如果再让冷倾尘这样的人生生在外面站上一日,也总不是个法子。他勉为其难去泡了个热水澡,再收拾了一下妆容。
冷倾尘再见到他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清爽了很多。秋羽不在床上呆着,而是起身坐在桌前喝茶。
“陛下尚未痊愈,不可贸然下床。”
“蛊毒已出,好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犯不着喝药擦膏的。”他不以为然。又拿起茶壶倒下一杯时,冷倾尘不经意看到了他手掌中细细密密的伤痕。
心中咯噔一下,便不由近前几步,“陛下手上有伤,臣带了药来,恳请陛下赏脸让臣为陛下上药以弥补臣之过。”
秋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上一回箭伤也是如此,只是这一回他又犯了什么错了?
“臣护主不力,还妄自行动,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臣死罪。”冷倾尘字字珠玑地说着,一声声砸着地。
秋羽听了,长长叹了口气,无力地招招手:“罢了,过来吧。”
冷倾尘顺从地走到跟前,拿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一只手,在掌心缓缓擦着药。两人格外沉默,一人在走神地喝茶,另一人则在认真地上药。
“陛下,”过了许久,秋羽的手已经习惯了那股温暖时,那触感又突然离开了,“燕国二皇子臣已让人安排在偏殿,是否要带他来见?”
他微低着头,细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偏生在了他的脸上,否则定是摄人心魄的。秋羽看不清他的神情,听了此话思绪有些飘转。许久,他才开口:“明日便让他过来罢。”
冷倾尘应了一声,不再有下文。
秋羽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毫不忸怩。这反倒让坐在一旁的冷倾尘一愣,他有些发怔地看着秋羽那清秀的眉目,极淡极浅,明明很柔和,却又状似哀伤。
这样隐蔽的伤痕,只有可能是自己刻意为之。然而,究竟何事竟让他要隐忍至此?拳头不由自主地紧缩,再放开。
“陛下若遇到什么事,不必忍着,可以……”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了,看到少年用略显讶异的眼光看着。冷倾尘低着头,转了话头,“……与皇后娘娘诉说,或与凌尚书商议。”
秋羽没有看到他眼底的阴霾,只当是他像小时候一样跟自己闹着别扭。微弯起嘴角,“朕确实有好几日未见小雅了,听闻她与雷奴在鸳鸯阁弹琴奏箫颇为和睦。”
冷倾尘以为他说此话时应该咬牙切齿,毕竟堂堂皇上被撬了墙角,但秋羽只是淡淡笑着,柔和得就像这日正午的阳光。
他觉得,此刻的他拥有一种莫名的快乐和安详。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同,是个得到温暖的普通人。可下一刻,他就让自己断了那种念头。
“陛下,臣请求再赴东部边疆。”他已经上好了药,松开手,立到三丈开外的地方。
秋羽慢悠悠收回手,端起茶,不急不慢地浅呷了一口,“不准。”
“陛下!”冷倾尘不想他回绝得如此干脆。
“朕说过要给冷亲王行加冠礼,也许诺了三皇姐待你出征燕国大捷归来便赐婚。如今你若是逃了,朕的脸往哪搁?”秋羽微眯着眼看着他,不由得生了压迫之感。
冷倾尘默。他觉得心头的压抑远胜于眼前之人所给,最后也只是半应不应,打了几句官话。秋羽说了直接断了他后路的话,“明日朕会开始处理政务的,届时,边疆自会派张蒙等人去,如若冷亲王尚不放心,阿烈也会去的。”
秋羽自以为这样能让冷倾尘安心呆着,却不想那人的脸立马黑了,之后走出了寝殿。
当燕沐轩站在门外时,是第二天的午后。夏日的气息已经袭来,能够听到蝉烦躁的叫声。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景物,低头自嘲地笑笑。来时他已了解,那个跟在皇帝身边的灰色衣着之人是新一任的御前侍卫长,那皇上待他也是极好的。
点点苦涩如涟漪一样漾起,他也就这样推开了门。
屋里很安静,穿着紫衣便装的少年皇帝正坐在案几旁,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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