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帝传》第77章


鸳鸯阁离皇宫正殿甚远,那里的景色自然也是独树一帜。没有高大的树木,没有色彩斑斓的花卉,仅仅是鲜嫩的一片大草地。中间有一个人工湖,湖心建造一小亭,耶律雅便常在其间与雷奴抚琴和鸣。
曲折的走廊通道那寝殿,阑珊的灯火在秋风中摇曳。他在那门口看到了守着的雷奴。
“小雅睡了吗?”秋羽看着他问道。
“没有,”雷奴回答,“听说陛下要来,公主一直未睡。”
秋羽轻笑:“也是,这一年来还是第一次来她的寝殿,也的确该做个了断。”
雷奴知道他会说什么,便未再吭声,而是让出身位来让他进去。
秋羽进去看到耶律雅只是穿了内衫,坐在床侧。大概是等得实在太漫长,她开始盯着地面发呆,以至于秋羽进来时都没有注意。
看着这个正值韶华的女子,秋羽心念一动,轻步走近,细细抚上她的发。
“阿羽?”她显然有些被惊道,抬起头来,显得有些慌乱。很快地,她又是平日那副爽朗的笑脸,“阿尘的大婚结束了吗?怎么样?今日都没能看到婉婌一眼,一定很美吧。”
“恩,就像去年的你。”秋羽这样说着,微低下头,似乎是要吻她。
“阿羽?”耶律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颤,本能地想要推开。秋羽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却依旧在缓缓地接近。
耶律雅的第一时间的反应很真诚,而第二时间,她又想到自己与眼前的少年早已是成了婚的挂名夫妻,自己这样完全是毫无缘由,无理取闹,便把手放下了,眼睛也闭上。
秋羽暖暖的气息近在咫尺,撩拨着心底的热量。
“你就愿意这样把自己交给我?”秋羽将她轻推倒在床上,自己则坐着,抚着她的额头,居高临下地注视她。
耶律雅睁开眼,眼前是曾与自己琴箫合奏的清秀少年,她张了张嘴,却难以开口。心中有阵涌流似喷薄要冲出,又难以名状。
秋羽的动作更加放肆,从她的额角滑到脸颊,到脖颈再到锁骨。那微凉的手一点点触碰,使得耶律雅禁不住战栗。
她在拼命地忍耐,甚至试着去刻意迎合。她轻轻握着秋羽的手,糯糯地说:“阿羽……”
“小雅……”他的语气充满了深情,清越的,仿佛要将对方的心融化。
她颤抖的手臂想要抬起,然后学会去拥抱。
然而,秋羽的态度陡然急转,语气冷然道:“雷奴,还在外面。”
耶律雅觉得自己心中的一根弦被这样生生地一揪,发出了不受控制的破音。不知为何,两颊清亮,竟是两道清泪流下。
她感到难以置信,伸手要去擦那泪痕,秋羽却拦住她,又放开了她,转身就要离开。
“阿羽……”她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袖袍,眼睁睁地看着他到门口。不知为何,自己的那根心弦反而松了。
秋羽却没有回望他一眼,把手放在门上,静静地说:“你不用逞强,我都知道。雷奴就在外面,待会儿他会进来陪你。”
耶律雅想要说“不是”,硬生生被封住了口,因为脸上泪痕已干,而这泪并不是为他所流。曾经想过去拥抱,去接受,一起走下去,却忽视了心底的本真,变得迟钝,变得优柔。
秋羽推门出去,雷奴便跟了进来。他拿了绢帕上前去帮她细细地擦去泪痕,看着耶律雅难得带着忧伤的眸子。
雷奴不会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多年来的默契早已不需要言语的表达。他服侍她躺下,临走时,耶律雅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拉住了他的窄袖。
两人一向都处得那样近,却从未有那晚那样彼此交融。真切地感受着对方的温暖,寻找着自己的存在。
又稍过了些年岁,雷奴方才从耶律雅只言片语对洛秋羽的回忆中读懂他当年所说的话——
——就像她当我是知己,是弟弟一样,我当她是朋友,是长姐。
只是雷奴从被她救下的那一天起,就从未奢求过的拥有,托他的福而实现了。
冷倾尘进洞房是面色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洛婉婌依旧身姿端正地坐在那里,对于她羸弱的身体来说,已是不易。
只是她未曾想,等了这么久的人,只是对她说:“公主生来身子弱,今日便早些歇息罢。臣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这凉水确是透心凉,寒透骨节,让她整个身体都发僵。她甚至忘了自己当时究竟是如何回应的,为何还能保持大家闺秀的风度,就那样认命似的孤枕度过洞房花烛夜。
听她陪嫁的侍女们说,冷亲王喝了很多酒,似乎又与小皇帝起了点争执。每次想起自己的那个皇弟,她的感情就很复杂。不知是否是女人的知觉,他能够感觉到那两个人之间的微妙。
她总觉得他在看她时,是透过自己去看到另一个人。
只是她过了含羞带怯的年华,没有撒娇发怒的单纯,也经历了彻夜恸哭的岁月,如今已经没有了大喜大怒。她能感受的只是自己心中的痛楚,数倍地放大。
隔着一扇门,冷倾尘坐在那里,拿起酒壶来痛饮。一次又一次,直到衣襟都被洒出的酒给浸湿,也仿佛毫不自知。
“我回来的还真是时候,堂兄。”冷烈缓缓走进屋子,故意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布置,满是喜庆的红艳,“大婚的洞房花烛夜却在这里自斟自酌,真是煞风景。”
冷倾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更煞风景,应该在边疆的守将怎么会出现在洛都,而且身边一个部下都没有。”
冷烈知道以他的忠诚,可能下一秒剑就要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但事已至此。“我是已死之人,不能出现在边疆,这洛都,估计也是最后一次来。”
“什么?”冷倾尘似乎一霎酒醒,“为何出此下策?”
“秦国被低估了,他们的摄政王万俟王爷回来之后,边疆就很难再有突破,关键在于前线部队中被安插了秦国的眼线,而且眼线排布极有章法,难以一网打尽。”冷烈略思忖后,从怀中将一份沾了血的信放到了桌上,“这是我找出来的全部,但很多甚至是攻打燕国的功臣,难以根除,只能将这些留给下一位接替人。”
冷倾尘冷哼了一声,又灌了一口酒进去:“可惜这个接替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本王。”
“也是,陛下用长公主束缚住了你,一时半会定是不会让你再去边疆。”冷烈沉吟。
“本王会交给杨侍卫,”他还没有酩酊大醉,因为他的酒量太好,亦或是心思太过明晰。他知道洛秋羽在栽培他的侍卫,终有一天他能够超越其他武将,甚至代替自己。
但是接着,冷倾尘开始更疯狂地灌酒,空了的酒壶挥到屋里的柱子上,把进来的送酒的婢女吓了一大跳。
冷烈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满的血迹:“明年的今天你不用帮我烧钱,但应该去看看另一个人。”
冷倾尘醉眼朦胧,抬头看他。
“冷老将军,明年的今天是他的忌日。”
手中的酒壶“砰”地落地,碎在他脚边,他也无所顾忌地踩上去,冲到冷烈跟前拉住他的衣襟:“……什么时候的事?”但他还是松了手上的力道。
“你在拜天地的时候。”
冷倾尘呆呆地怔在那儿,目无焦距。
冷烈最后说他却是要隐居,并会遣散自己的部下以及暗中的眼线。
“至于你与陛下——今日陛下临幸了皇后——还是,好自为之罢,我早有过忠告。”
冷倾尘颓然地坐在木椅上,深深吐出一口气,太多的事情在这一天发生,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
自己一心保护的少年,似乎无声无息地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他不仅做不到守卫边疆,更无法继续对他的执念,注定要在这温柔乡中溺亡。
注定吗?命运吗?君臣吗?
冷烈本就一心隐退,看似纵情于声色,实则寄情于山水。而如今的状况,他能够假死逃出,已经算是万幸,那浑身的血迹让他醍醐灌顶。
就连老父都以亡故,表妹冷凝显然皇帝有意撮合她与凌陌。他们各奔了东西,而他的执念也显得越发明显而露骨。
那时自己的冲动,有了那样轻微的触碰,以致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当时酥软的口感,而变得欲求不满。
冷倾尘还在倒酒,他的乳娘已经看不下去,上前来拉住他。
“王爷,这是大婚的日子,怎么能在这里喝闷酒?”乳娘对他的状态格外担心,“是不是闹矛盾了?小夫妻之间很正常,我代你去说说就好。”说罢,她真要去找洛婉婌。
冷倾尘拉住了他,摇了摇头,“没事,有什么明日再说,今天天色已晚,都睡了罢。”
那乳娘不由回头再多看他一眼,只得叹了气离去。
抬头只见,朗月无星,屋前的红枫叶遮掩了半片月影。
冷倾尘闭着眼睛,回想着那少年的容貌,笑着叫自己“阿尘”,手心的玉佩还带着温热。但立即又回响着冷烈临走前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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