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帝传》第80章


秋羽这才接过,小心地点燃,之后将它放在脚边,近距离地听到“砰”的爆鸣声,心中充塞着难以形容的激动。他在皇宫中没少看爆竹,却介于他身份高贵,从来没有实在感受过。
凌陌看到他脸上微漾的笑容,也感到格外轻松。少年那精致的侧脸,带着点点笑意,在柔和的灯光下,映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就像一个正值芳龄还未出闺的少女,对这些充满了新奇与喜悦。
他们又逛了一段时间,去求了签,算了命。他们各得了四个字,“情劫难度”与“如愿非愿”。
凌陌逐渐深切明白当时的命数是何意思,至少那天晚上秋羽便问了他关于冷凝的看法。
“南昭郡主天姿国色,温婉大方,臣诚配不得。”
“若是凌陌也配不得,我大洛国就无人能与她并肩了。她对你有意,你也并非厌恶,过几日便订下婚约,如何?”秋羽将冷倾尘与洛婉婌撮合在一起之后,又开始琢磨凌陌的婚事。
凌陌抬头看他,久久才道:“谢陛下。”
秋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河岸边,仰望着星辰苍穹,无意提起:“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啊。”
“方才上的香可是为宣妃而上的?”凌陌并不感到惊讶。
但是少年摇头,“我是为自己上的,母妃在我四岁时便过世,而我对她确实没有感情。”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凌陌轻轻揽住他的肩,那个浑身带着悲伤气息的少年。
第八十八章 阿羽
秋羽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又低下头去,缓缓地说:“母妃是个江湖女子,据说是在先帝寻访江南时偶然遇到的,后来两人相爱,回到了宫中。”
“恩,这个我有所耳闻,宣妃回宫后很快失宠,不久生下你后地位才稍有好转,被封了此名。”
“是,”秋羽看着水中点点波澜,“但那不过是个名分,我们在宫中可谓任人□□。母妃要强,她是个江湖女子,也略懂些书画,便教我识字。犹记得,那年我才三岁,连笔都握不稳。”
凌陌轻轻将手覆在他手上,一片冰凉。
“我算不得天资聪颖,幼时的笨拙几乎让母妃发狂到把我扔了。那时我还不知道母妃的图谋,出去围猎时被抛在了雪地里。四周是孤立的树干。我也忘了是多久,后来当时的陈皇后派了整个皇宫的人把我捡了回来。
“我当时以为,是母妃要抛弃我,但我后来发现,自己远比想象的有用得多。这之后,先帝就对陈皇后倍加警惕,一个能将其他皇子残忍地抛弃在冰冷的雪地中的女子,是不可能让她的丈夫还能在她身旁安然入睡的。虽然我没死成,陈皇后却在半年内被打入冷宫。”
他自嘲地笑笑,“这我还是后来才明白的。当时在雪地里又哭又闹,哭干了喊哑了,冻得没知觉了,也不见她前来。我似乎看见……”看见她漠然地站在不远处,冷漠的双眼盯着我,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黑白双煞牛头马面。”
凌陌的心倏地收紧,靠他更近了一点。他似乎连身上都是冰冷,冻上了一层隔绝的霜。
“我想我也是命大,居然活了下来,母妃也达到了目的。”秋羽垂下眼睑,“你以前问过我为何与她的关系那样疏远,为何宁肯叫先帝也不叫父皇,大概是儿时的潜移默化。母妃不是慈母,更甚严师。
“她不会在我哭泣时哄我,不会在我撒娇时去满足,在我闹别扭时她告诉我作为未来的帝王要喜怒不形于色,在我总扳着脸时她告诉我一个年纪要有一个年纪的表现。
“所以我的童年很丰富又很单一,我学了基本的乐律,基本的书画,基本的武学套路,基本的兵法,甚至是基本的帝王之道。而除了这些,我就是被二皇兄他们呼来唤去,随意欺负。当时我问母妃为什么不能还击,她说年龄差距太大,我不可能赢;我们要翻盘,只有隐忍,厚积而一触即发。
秋羽的声音淡漠得毫无感情,让凌陌觉得一阵心疼,就将他轻轻抱在怀里,希望能够温暖他,哪怕只有一点。
他微闭起眼,似乎是在更清楚地去回忆,“四岁时她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是比我大五岁的安翊云。她说那是她一个挚友的儿子,我想母妃大概怕我长大了不受掌控,而派了一个心腹前来监视我——但是,母妃的图谋遭到了宫中其他妃子的嫉恨,尤其母妃由一介平庸无能的江湖女子一跃成妃,早可羡煞旁人。再加上三岁那年陈皇后一事,梅妃主谋向她饭食中下毒,母妃便在那个冬天离世。”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原委的?当年也是被称为疑案而压在那的。”凌陌讶异地问。
秋羽冷哼了一声,又咯咯笑开了,说道:“这说是疑案,只是因为当时梅妃荣宠一时,大有被立为皇后的趋势,而此事手法也较隐蔽,称为疑案既合先帝之意,也能为世人所接受,在情理之中。”说着,他又转了个话锋:“只是母妃是用毒好手,又怎么会被这种小把戏糊弄?”
“但宣妃确实中毒身亡,这应无误。”凌陌冷静下来,皱着眉说。
“对,母妃确实不在了。不过那也是她大计的一部分。至此,我就成了软柿子,没有靠山,被冷落,被孤立,被唾弃。而我也可在黑暗中肆意生长,安翊云教会了我吹箫,巩固了我的防身术,又指点了我的书画技巧,可算我第二个良师。”
他眼眸微暗,“只是这太不正常,我自六岁就开始怀疑,因为他太过出众,无论从样貌,还是才能,都不是正常富贵人家能有的。那时我过继了母妃唯一的遗产,她给我留下了暗卫,一些有能力的江湖朋友。
“遇到冷倾尘是在六岁时初上学府,第一天就迟到,安翊云还替我受罚。大概他的所谓‘义’作祟,站出来说是会保护我。那是我童年里最受触动的话,所以会任着自己的性子去捉弄他,大概是他总冷着脸,不知如何去接近罢。”目光又渐渐柔和,状似想起了过往嬉闹的情形。
凌陌想起现在的冷亲王,似乎完全没有改变,也与她一同笑了。
“其实安翊云在这几年对我的刺杀不下数十次,尤其是我登基前一夜,他的剑就指在这里,不到一寸。”秋羽笑笑用手指了指自己光洁的脖子,“不知为何,他没下去手。在他第二次离开前夜,我被点了睡穴,毫无防备,起来却依旧毫发无伤——还真是罪过。”
看着那里,他微怔,忽然想起了什么,却又觉得眼前的少年更加遥远。
秋羽将脚停在河面上方,低着眼眸看底下河中漂着的盏盏河灯,映得他的侧脸平添柔美。
“大概他也是对你有顾忌的,”他轻轻搂着他,放低了声音说,“不然他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也毫无怨言。”
“只是我宁肯相信他是在谋划一个更大的局,也不会去相信感情。”秋羽长叹了口气。
凌陌又是一怔,心一颤:“为何?”
“母妃曾经告诉我,世间最无用的是感情,感情就是用来背叛的。至少她与先帝,自认为付出了身心,到头来只是冷落疏离和锥心刺骨。”他淡笑着回答,却显得苍白。凌陌抱着他的手臂更紧了。
“我不知道母妃当时究竟是如何想的,竟然让敌国的皇子来做我的贴身护卫。要么是母妃被别人摆了一道,要么就是叛国大罪。”微微扬起头,专注地看着对面,那里站着的男男女女,说说笑笑见尽显情意,“而对于她这一险棋,我也不知该感激,还是嗤之以鼻。”
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仿佛一眼万年。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或许是不该,或许也是不必。
凌陌闭着眼,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感受着他的重量,这样才能察觉他的存在,而不是一缕来自天边的魂魄。
“抱歉,阿羽……”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伴着远处的热闹,伴着狡黠宁静的流水。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却又恰如其分毫不违和。
秋羽很安心地就这样靠着,听着他有些颤抖的声音,心中也是一软。他轻轻说道:“凌陌,这是我自己造的孽,那便该由我承担。如此的天命,如今的居高临下,或许也是馈赠。”
或许吧。
“馈赠……吗?”凌陌低低笑了,“你的这种话或许骗得过其他人,但我也接触你近两年,从不知道你的图谋就是高山仰止,策马天下。”
秋羽本也想随着他笑,却在听到他的笑声后没能笑得出来,那种低沉的,带着点点悲伤的声音,是凌陌少有的。他握住了他的手,“其实,我在还是四皇子时,曾奢望过能够去当一个恐有封号的淮南王,有座自己的府邸,安翊云还是我的侍卫与亲人,我们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冷倾尘当上了闻名遐迩的将军,驰骋沙场,也在战争中找到了心之所向。”
“如果能够不紧不慢地老去,那怎么不是一种幸福?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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