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席》第17章


有人帮在下一把的。”
这时候,一双男女前后进了冬青阁。
男的那个疑疑惑惑地拉住个房牙:“我听赵老板说的,有个宅子只卖四十贯,有这个事没有?”
我接过去道:“有,但是你来晚了。这个宅子我买了。”
云栖岸容光焕发地笑了。
房契一式四份。一份给我,一份给云栖岸,一份交官府审批,一份留商税院备案。
云栖岸痛快地付了冬青阁五百贯佣金。
我的四十贯也走冬青阁汇入云栖岸的户头。
皆大欢喜。
走出冬青阁,云栖岸摇着扇子笑得合不拢嘴,“在下这个宅子一出手,心中积压许久的烦闷果然一扫而光。”
我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栖岸紧接着道:“小姐现下有空否?”
我说,“我爹喊我回家吃月饼。”
云栖岸扇子住了住,“啊,是了,今日却是中秋。”
我抬头,冬青阁对面是碧瓦飞檐的停云楼。
楼里走出一人,峨冠博带,美颜如玉。
我怔了一怔。
云栖岸“唰”一声合上扇子,
众人躬身,宁怀珺一张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地向门庭候着的一顶官轿去。随侍掀开轿帘,他唇边露了一丝凉凉的笑,弯腰步入官轿。
轿子过冬青阁,扬长而去。
我目送他一阵。
因是宁怀珺提出退婚,我没有挨那六十杖。
退婚的文书是忠靖王府的一个仆从送过来的,秦陆将文书呈去书房,我爹却没看,只轻轻一叹。
我招来轿夫。
云栖岸却一再地要求将我送一送。
我大度地应了。
二轿并排走着,走不到几步,便见一人飞奔而来,拦了云栖岸的轿子,道云家在邕河上的一处粮仓起火了。
云栖岸懒洋洋道:“让云七去处理。”
云家的家仆丧着脸:“七管事去了一处沉船现场。大管事二管事随老爷往东陵勘查山峦岩岭去了,三四五三位管事分在三地监督运河开凿,而岭南河伯肆虐,六管事今日刚随朝廷官员前往赈灾,八管事回家奔丧。九管事十管事倒是在京中,只是去了另外两处起火的库房。”
云栖岸嘴角动了动:“那就随它去罢。”
老远又奔来一个黑衫家仆:“少公子,家中、家中走火!”
我乘着轿子独自前行。
果子巷的拐角,停着的一顶官轿等我过去,也走了。
到得府中,一双小丫环迎过来,领我去后山的渡月亭。
渡月亭一共两层,造得天圆地方,上层摆得下一桌席,是一处仰头看月色的好地方。
“你们先下去吧。”中堂通去花坞的途上,画眉向我略略一福,道:“我随小姐一道去。”
两个小丫环低眉顺眼地退下去了。
画眉向我笑了笑:“将军嘱小姐未时末一定归,小姐归得倒十分及时,只不知此去尽兴否?”
我看向她:“见一个人,乘兴而去,兴尽自归,你此问多余。”
她柔柔一笑,“小姐性情,越发的随意和洒脱,倒是随了小姐过去的西席现下的未婚夫。”
我也笑,“你说的不错。我乘兴去汤池,你既说要与我一起去渡月亭,便在此候着罢,我兴尽自出。”
她一张笑脸倏地一僵。
我过花坞向西苑走。
汤池里睡了大约半个时辰,我又摸出沈卿州做的月饼吃了两个,一番梳妆上山去。
渡月亭畔,一轮淡月破黄昏。
我坐到我爹旁边。
画眉倒了酒,又捧着酒壶道:“此酒名唤沁秋,是奴婢拾桂所酿,请将军一尝。”
我爹喝了一口,道:“确有一股桂花清香。”
画眉顺目道:“奴婢用的,是落到地上的沾了尘的桂花,若采枝头的用,桂香要更好。”
我爹没接话,却向我道:“此酒柔缓,衿儿你可以喝。”
我本想说我恰是不喜这种柔缓的,但见今日难得人月共团圆,便十分好说地顺了他的意。
这一顿饭,连赏月吃月饼,二更天方罢。
我出了渡月亭,绕山散步。
方绕过鹤洲,却见月下的花丛前站了个人,向我笑着。
我愣了愣。
他微微又笑了笑,“月色甚好,我一个人却看不出十分,便想问一问你,可一同赏月否?”
我心头一跳,走过去握住他的袖子,“便是你不特特地来问,我也是要的。”
沈卿州站到我身旁,终于将月色看出十分。
我瞟了他一眼,道:“我今日做了一桩事。”
他道:“嗯?”
我咳了声,“我买了个宅子,写的我和你的名字。”
沈卿州看向我。
我道:“你住的那一处,唔,花山巷,小孩子时不时就跑去你家中,小孩子的娘亲为了去喊他们回家,免不得也要时不时跑去你家中,这样不好。我买的那处宅子,听房牙说,就不大会有小孩子的娘亲跑进去。”
沈卿州不说话。
我又道:“我若出不得府,你得空去除个尘,好不?”
沈卿州又看了我一阵,含笑道:“好。”
我后来才知,云栖岸卖给我的这处宅子的左邻右舍,只得他一个。宅子所处的霄云巷上的所有房产,都是他云栖岸的。
沈卿州也没跟我说,只将新房布置得十分好。
成亲当天,他喝得大醉酩酊。
第24章
沈卿州的婚事惊动了青云宗。
但他的师父,青云宗首座眉山真人闭关已六年未出。
杜掌门郑重地命弟子去眉山闭关的洞府前告知一回,又亲自写了一封信随黄金三万斤让人给送到了上将军府。
信是给沈卿州的,却叫我爹一时失察给误拆开了。
我爹琢磨杜掌门的意思,大约是想沈卿州成亲完回一趟宗门,顺便也把我给带回去。琢磨出这一层,他即刻命秦陆去了花山巷。
沈卿州终是答应,不带我出邰阳半步。
之前忠靖王府抬过来、上将军府抬过去的聘礼共一百零八扛,也不过黄金万斤。青云宗替沈卿州出的黄金三万斤,一时间叫不少府人大度地颔首这委实是一桩好姻缘。
成亲前,我又去过几趟花山巷。
每一次回府途中,一转进果子巷,总是遇上一顶官轿不疾不徐地挡在前头。
我跟一阵再超过去,透过垂下来的轿帘,只看得出一个朦胧的轮廓端坐轿中,似也微微侧脸看过来。
终于有一日,我同那官轿并排走一阵,又掀起帘子凝目看一阵,向住那个朦胧的轮廓问:“是你吗?”
轮廓不答话。
我隐约瞧得一双危危上挑的桃花眼也向住我。
又问了一遍。
官轿突然停下。我没留神超过去几步,遂又让轿夫退了几步回来,同那顶官轿窗对着窗。
过了一会,只听宁怀珺声音里含着冷笑道:“慕容小姐会过未婚夫,又来拦本王的轿子,有甚事无?”
我扶在窗角,喉咙口的一番感激出口却成了:“哦,真的是殿下。我就看着是。”
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
我低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由此经过了。殿下不必再来此。
宁怀珺突然道:“若我不退婚,你可会……”顿了顿,随即又道:“不要说了,我不欲知。”
轿帘后,我看见他用手遮住脸,半晌,他的声音轻轻道:“阿衿,我恨不得,杀了你。”
九月初八迎亲之日,来庭坊每隔三五步就站一个佩剑侍卫。
我爹的四员大将,分领左右骁卫和左右翊卫,将坊内的十八条道路把守得连一只蚊子都溜不进。
黄昏时分,我乘的轿子一入霄云巷,不少人喟出一声叹。只不晓得是松口气,还是叹了口气。
沈卿州一身锦绣红袍含笑迎在门庭前。
我隔着凤冠垂坠的一层碎玉珠帘看向他,忽觉出他一向出尘的眉目,透出一股子贵到难以言喻的气质。
沈卿州来牵我的手,转身时他低低笑道:“嗯,替你换的这个莲花玉帘,你戴着甚美。”
我再甚美地笑一笑。
凤冠上的这个莲花玉帘,是沈卿州应我的要求做的。
玉帘原本是珠帘,坠的是一颗颗圆不溜秋的珍珠,白灿灿的很是扎眼。我先是拿去让奶娘改,奶娘说凤冠太贵重,一个不留神改不好就呜呼哀哉了,于是又送去店铺。店铺的匠师给出的样式都不好看,我不满意,最后想到去问沈卿州。
沈卿州将我打量了一回,又在我脸面上比划一番,画出了一幅华美又轻灵的莲花玉帘图。他不知从哪得来一方剔透白玉,用了三天三夜,雕出三千余枚莲花饰,代替换下来的三千余粒珍珠,制出画上的莲花玉帘。
三日后我再去瞧他,看到那一顶凤冠,愣了好一阵,敬佩地握着他的手,感叹道:“原来你还会制玉。”
沈卿州不动声色反握住我的手,“唔,平日鲜少有需我制玉的,许久不做,生疏不少。这个,你瞧着满意否?”
我连连点头:“满意,很满意。”
吉时已到。
傧相缓缓道:“跪,叩首。”
一拜天地。
傧相又道:“再叩首。”
沈卿州无父无母,高堂之上空空如也。
我恍了个神,想起宁怀珺也无父无母了,若是来拜这个堂,高堂上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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