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席》第19章


寻常。
我心花怒放地点点头道:“好罢,回房去。”
回到厢房,沈卿州捧着一卷书端坐在灯前。
我不动声色凑过去。
沈卿州伸手,搭在我腰上。
再无动静。
我靠着他站了一阵,便听到叩门声。
沈卿州翻书页的手指抖了一抖。
我笑了,“送进来罢。”
今晚的宵夜,是海参腰花滑蛋粥。
沈卿州放下书。
宵夜毕,他从书架上新取了一本书,靠在床头看。
没看几页就睡了。
面容安详,呼吸匀长。
我觉得怪愁怪愁的慌。
又等了一会,沈卿州沉沉睡去,我悄悄捉了他的脉诊。
诊出的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也不是医书讲的另一种缘于忧惧操劳而肾气亏损的形容。
唉——
“你不睡觉,却来诊我的脉,衿儿,你到底要做甚?”
床榻上,沈卿州缓缓睁开眼,唇角勾起来一丝笑纹。
我倾身亲上去。
他猛地僵住。
房顶上细微一声响,我将床头的空碗扔出去。
一个人掉下来。
第26章
瓦片哗啦啦一阵纷落,地上跪的一个乌衣人腾出声儿道了一句:“小姐。”
我认出此人是我爹手下统领云骑的那个何勤。
云骑也是军号。与豹骑擅地面防御作战不同,云骑擅于摄空,在军中领着情报追踪之职。
我遇刺的几番,我爹便调了云骑回来当牛刀,捉拿刺客。
“何统领,”我不动声色穿好鞋子,“你在房顶上,看到什么了?”
何勤咳了声。
这咳的一声忒像是让瓦片灰呛的。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向门外去。
然而没走两步,却叫人自背后一把拽住。
沈卿州将我按在胸膛上,低声说:“不要。”又向何勤道:“何统领,府中设守卫,入更前我也亲自确认了一番,并无可疑。劳烦何统领回禀将军一声,请他放心。”
何勤退出去。沈卿州仍按着我。
我一推他,“你拦我做什么?”
沈卿州不答话。
我看向他,“你早就知道我爹派了人刺探?”
沈卿州垂下眼帘,道:“将军一向为你牵挂,有不放心处自是合情。”
我随即道:“那我也要去问一问,他有何不放心处。”
沈卿州转身,坐回床榻。
我站了站,也走过去,挨着他坐好。
沈卿州似笑非笑,“怎的又不去?”
我怅然道:“也不是非得去。我有的时候就爱跟人反着来。你拦着我不欲我去,我就偏得去。但你一点不拦,随我去,我就不怎的想去了。”
其实我方才说要去问的那一问,是个质问。
我一见何勤就猜出,我爹他不放心的,是沈卿州,怕他同我不对付,是以就命何勤蹲在我们的房顶上,替他注视着跟我一处的沈卿州。
沈卿州定是知情。但他装的这一个不知,不知得十分委屈,让我有些不好受。
不好受着,只听沈卿州道:“你那一个碗,扔出去得着实不错。”
我愣了愣:“难道不是你使的力?”
沈卿州茫然望着我,一本正经道:“不是啊。”
我笑了:“我小的时候,树上的雀儿就一打一个准,现在只用一个这么大的碗,就将房顶上的何统领给打下了。”
但房顶开了一个大洞,床前又是一地碎瓦片,我跟沈卿州今晚只好搬一间厢房睡了。
他去喊人收拾。
我拾掇一番,抱了床角沈卿州的衣物挪地方。
一堆柔软的衣物,却硌了一硌。
他衣领的一处,像是有个甚么物什。
我又摸了摸,忽听一声脆响,他的青衫衣领里掉出一道白光,落在地上,碎了。
是一枚羊脂白的戒指。
“衿儿,今晚就住……”沈卿州突然不接着说了。
我一抬头,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神有些莫测。
他这个僵硬的样子,叫我不晓得怎的,一阵心慌。
我蹲下来,将那只玉戒的几截捡拾一番,看清戒面上雕的是一只古凤,只不知是否年头久了,凤凰的轮廓已不甚分明。
“衣领开了一处口,这个就掉出来。”我伸手向沈卿州。
他向我走来,“你得给我缝一缝。”
我愣了一会,抱着衣物点头:“好。我给你缝一缝。”
但缝一缝显是不够。
我踌躇片刻,瞧向沈卿州眼中,道:“我晓得你这个玉定有些意义在里头,大约是个不大好顶替的玉。但虽然如此,我也想要还给你一个。”
沈卿州怔了一怔,嘴角微挑了挑,道:“你还给我一个怎样的?”
我接道:“怎样的,你只管说。”
我爹不戴戒指,但却拦不住有人赶着时兴送给他。香月堂摆的大小十几个锦盒,若还不合沈卿州的意,就或买,或定做。
沈卿州想了想,道:“不如你雕一个给我。”
我张了张嘴。
沈卿州又蹙眉去看手心里一摊碎玉。
我当即道:“好。”
新的一间厢房的床榻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想要画个什么样的形状雕在戒面上,一会又想,房顶上已经无人,沈卿州怎的、怎的还是个有顾虑的形容?
我正忧愁,却叫沈卿州一把搂进怀中。
他搂着我好一会,声音里有几分压抑地说:“你不会琢玉,也不要紧。你过去,不会这个那个,不也都跟我学会了?”
我翻了个身,只翻到一半就被沈卿州按住,不让我再动,我遂仰面嗯了一声:“你说得对。”
心中又继续忧愁一番,终因时辰走晚,没熬得过睡意去。
第二日一早,沈卿州喝着芝麻核桃粥,我翻出针线来缝他的衣领。
香灯十分钦佩地将我望着。
我的针线活儿,放眼偌大一个上将军府,也就在奶娘之下。
麻利地缝好开口,我又在他的衣领内侧顺手绣了一朵五瓣花。
本是想叫他下回更衣时惊一惊,谁知沈卿州放下碗,脱了好端端的外衣,偏取我手中的这一件换上。
一面穿衣,一面不动声色道:“这个针脚缝得……嗯,”他提着衣领顿了一顿,抬头道:“我这个衣领,竟开了这么大的一处口子?”又抚着那一朵五瓣花感叹:“你缝补得这样辛苦,还不若取一小片同色的布头……”
我道:“这是一朵花的五个瓣儿。”
沈卿州愣了愣,唔了一声,问我,是什么品种的花。
我道:“茄子花。”
他蹙眉,“茄子?”顿了片刻,眉目舒展,道:“哦,紫瓜……茄子花倒是有这样的形状。它们刚开的时候,圆的方的,开老了瓣儿就细长不少。”又向我笑道:“你绣的,定是初开的,五个瓣儿连在一处,尚不分明。你观察得倒甚是仔细。”
我讪讪地点了一回头。
昨日答应给他雕一枚玉戒。今天沈卿州说与我去玉市买玉石。
不曾想刚吃了早饭,就听门房来报,说是我们的四邻,云栖岸云公子造访。
第27章
沈卿州起身去了正厅。
我又坐到檐下冥思。
松柏冬夏常青、临寒不凋,寓意长生不老,但一棵松太大,雕不进一个戒面,一片叶子倒是好雕,却又失了雅意。不好。
合欢叶晨舒夜合,取义夫妇和谐,这个含义比长生不老还要好,但,合欢花叶纹理细密,雕在玉上,大约得上百刀,一个不留神就将戒面雕坏了。不妥。
石榴、葡萄籽粒繁多,寓意多子多福,却也不比合欢叶好雕。
仙桃倒是好雕,也有个长寿的含义在里头,但碎的那一只是凤凰,我用一颗桃来顶,不大厚道。
我怅然地靠到椅背上。
这一番冥思,不知不觉就近午了。
香灯去了小花厅摆饭,我暂时地从冥思里走出来,走去正厅。
云栖岸仍是一身白衣,一见得我就站起身来,一双狭长的眼眸弯了弯,道:“沈夫人。”
沈卿州眸光一沉。
我向云栖岸回礼,站了一会想起来同沈卿州说,用饭了。
云栖岸满怀期待地将我望着,却不是将沈卿州望着。
我当仁不让地同他和善一笑道:“粗茶淡饭,云公子若不嫌弃,不妨一道。”
沈卿州瞟了我一眼。
小花厅里,香灯又添了一只碗,并一双筷子、一把小汤勺。
沈卿州走到桌子边,背影一僵。
我心中咯噔一下。
昨日交给厨房的那个食疗的本儿,我一共排了七日的菜目。今日这几道——妙龄乳鸽,鲜椒泥鳅,龙眼鹌鹑蛋,肉苁蓉炖羊肾,还有一锅龙凤汤,同昨日相较,说是功效还要好。
只没想到云栖岸会来,平白分去一分肾气。
我卷袖,将当中功效最好的一盘肉苁蓉炖羊肾换到沈卿州面前。
云栖岸“咳”的一声,看向沈卿州的眼神有些莫测。
唔,一时不察、一时不察。
我不着痕迹地将肉苁蓉炖羊肾又挪到自己面前,关切地同沈卿州道:“这个菜虽好,但也不能只挑它吃,吃多了反倒无益,还是每一样都吃一些得好,嗯,都吃一些得好。”我率先夹了一枚鹌鹑蛋,放到嘴里,道:“这个鹌鹑蛋,也是很好的。”
沈卿州沉默了好半晌,抬了抬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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