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包袱》第7章


周围的孩子们听了,也纷纷应和,说着便席地而坐,不知从哪儿掏出了许多描了蔻丹的花纸,认真叠起来。
我看着他们笨拙地摆弄,不由得想笑,然后坐下帮着那小垂髫叠好了一个红色的纸鹤。我扇动纸鹤的翅膀,说道:“你看,这样折,纸鹤就能飞,就能带着你的祝福,飞到秀才哥哥的心里去……”
看着地上顿时满起来的纸鹤,我不住地感叹,世上,善良的人终究多些吧。
站起来的时候,我忽地发现裤腿里刺挠得很,我从口袋里一掏,才发现是徐生交给我的凤衔珠鎏金簪子……
那小垂髫热情,听我说要找徐生的家,便亲自领我走了一趟。他的家,是个小巧玲珑却别具风雅的庭院。出乎我意料的是,门面和藤椅上没有一丝灰尘,地上也似刚刚打扫了那般干净,就连花圃里的月季,也将将裁剪过,新枝上的口子还留着潮湿的痕迹。
难道有人来过?
我进了大厅一看,竟发现桌上躺着个熟悉的黑匣子,走进一打开一看,凤泣血便安安稳稳地躺在里头,宛如一个睡着的孩子,隐隐发着淡红色的光亮。
是谁我没有底,不过随意一猜,估计也是徐生认识且信任的人……倒是徐生那个傻瓜,估计早就知道自己快死了,便做好打算,把这凤泣血交予他人保管。
我把簪子放下,抱着黑匣子并牵了小垂髫的手,刚跨出徐生家,便见着了出现在巷子口的小凤仙,他闭着眼倚在墙边,呼吸绵长而安静。
我第一反应便是赶紧把小垂髫打发走,他大费周章地去牢里救人,没救到人又没找到凤泣血,心情指不定多差。这孩子纯粹是发了善心领我来,别因着这个无辜遭血光之灾。
那小垂髫却看着小凤仙发了愣,兴高采烈地问我:“小婶婶,那是您儿子吗?”
我这一口老血几乎要喷涌而出。他大爷的好歹老娘二八一枝花,青春靓丽,就是不修边幅些,叫我婶就罢了,我前辈子是把佛祖他爹杀了才会给我安排这么一个儿子吧。我立马竖起手指让她安静些,威胁道:“不是不是,你快回家,不然抓你去喂狼外婆!”
她不依不挠,摆起浑不知世的笑脸,“哦,我知道了,那是你夫君?小婶婶你老牛吃嫩草。”
我忍……“好好好,他嫩,我老,以后等你长大了,我把他许给你当相公。”
“真的?”她眼睛亮得几乎刺眼,然后上来亲了我一口,“小婶婶说话算话!”说完她越过我朝小凤仙跑过去,小凤仙的眼猛地睁开,手反射性地去握腰间的剑柄。我脸唰地就白了,然后迅速冲到了小凤仙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腰,端着苦瓜脸边摇头边哀求般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好在抽剑的动作还是停了。
小垂髫站在我们跟前,恭恭敬敬地朝他鞠了一个躬,“刚刚这小婶婶说要今后要把你许给我,我长大以后哥哥你要记得回来娶我。”说完便娇羞地跑远了。
小凤仙眉头皱得很紧,“我说过不杀你,但我很容易食言。”
我低声嘀咕:“食言还臭屁,明明答应我会救徐生,结果呢……”
他的眼色一黯,很快便恢复了一派清明的琥珀色,“这个人,救不得。”
“为什么?”
“若是可以救,那个人早就动手了。”
我不理解,继续追问他也不答话,只道了一句“好好保管凤泣血,再把它弄丢,我便收回不杀你的那句话”便遥遥走在了前面。
我怔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石头找回来了?”
他顿了脚步,眼睛朝着一个隐秘的方向轻瞥,声音带着愉悦的轻扬。“我还知道,是谁还回来的。”
我唧唧歪歪地追上去,丝毫未留意到我身旁的一个幽暗的角落里,有双流光闪闪的秋水明眸,正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直到我和小凤仙彻底消失在水桥巷,那人才缓缓踏出来,一阵风过,甩起了四周的柳枝,空气中似乎隐隐流动着悠扬的琴声。
不过瞬间,桌子上的凤衔珠鎏金簪子已然没了踪影……
第二天与汤婆婆告了别,我们便重新上了路,去哪儿走什么方向我也不知,只跟着。反正我问了小凤仙也不答,答了我多半也没有概念。
只不过从景州城过去的时候,听到百姓们又议论纷纷,八卦重点有二。
其一,挂在西城门的徐生的尸体消失了,县太爷生了好大的气。
我一想,也好,无论尸体去了哪儿,总比日日风吹日晒好得多。
其二,凤七蟾高调驾临景州城,血洗县衙,身边还跟着个呆头包袱。
好几次我都想冲到人群中骂:你大爷的才是包袱,你全家都是包袱!
结果都被小凤仙拎了回来,冷冷警告了好几遍……
9章
对于路线,我还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依旧是大同小异的山间野路,坎坷非常。好在他是寻路的好手,总能另辟些平坦的蹊径。
我看着路上一段一段的路标,才知道小凤仙的目的地是荆州。
上次去景州应该是接点了,人头是谁我也没想着问。见了皇告,再通过百姓们窸窸窣窣的讨论,我才隐约觉得,最近应该是死了不少地位极高的人,不然朝廷也不至于这样劳师动众。
这个凤七蟾,杀那么多人做什么?
我好了奇,便随口问:“我听汤婆婆说,你也姓凤,你也是凤鸣孤城的?”
他不睬我,我便继续道:“你们城主,为什么杀那么多官员?”
以往他就算再不想理我,也起码会用“闭嘴”来让我噤声,今天他倒反常。
我望了一眼天空,乌云密布,空气也憋闷得紧,估计过不了几刻钟便要下大雨。小凤仙的心情与天气就是对门亲戚,要乐一起乐,要黑一起黑,今天还是少膈应他好。
他在前面走了没多久,便回头看着我,本来嘴就薄,他再绷起来简直就不能看。
“有暴雨,你找个山洞躲着。”
我对他言听计从成了习惯,呆呆哦了一声便要走,走了几步才想着问一句:“你呢?”
“找干柴禾。”他正要转身,忽地想起什么便又回过眼来阴沉沉地嘱咐我:“别乱跑。”
我找了个最近的山洞,里头略微潮湿,深处时不时地传来滴水的声响,位置也不显眼。最重要的是,这样不干不湿的乳石洞既不适合蝙蝠蛇类,也不适合山猫黑熊等野兽栖息,比较安全。
看见周围有些能用的枯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便顺手捡了许多,没过半盏茶的时间,就猛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天也迅速暗下来,看起来好生恐怖。
洞穴里过于阴冷,我总忧心身后会猛地蹦出些劳什子的古怪玩意儿,屁股坐不住便移到了洞口。雨水挂成的帘子十分厚重,几乎能遮住我眼前两米开外的视野。我心想糟了,这样的雨势,我和小凤仙非走失不可……万一他找不到我,以为我私自逃跑了怎么办!
我正想着,天上就直直劈了一道雷下来,闪电几乎就打在我头顶,那耀眼的光把周围照亮得如同白昼,吓得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你大爷,然后拼命往里头躲。
被囚在缙云湾的山洞里时,我不害怕蛇虫鼠蚁,独独畏惧这雨夜交加时分。我抱着头缩在角落,止不住地颤,谁知下一刻我便被人双手托起,抱着带进了洞穴里头。我猛地抬眼,在黑暗中,只瞧见跟前人颊边连连滴落的水珠,在这样毫无光线的地方,也晶莹透亮。
他身上的奇异香气被雨水冲刷得散去了不少,但这样独特而令人心安的气息,依旧能让我肯定,是小凤仙。
虽然早知他对我有心怀歹意,但我仍觉得关键时刻小凤仙十分靠得住。
我正在心底赞扬他,他便随手把我扔到了一边,任我打了好几个滚,他的声音僵硬而冰冷:“站在洞口做什么?生怕雷劈不中你?”
我身上磕破了皮,也不爽起来,“不是担心您老人家找不着我吗?”
白天我便看不真他的表情,更何况是在这样暗沉的洞里,只能听见他微微不稳的喘息,他沉默了我就觉着他自认理亏,心情顿时大好,于是得意道:“怎么样?柴禾都湿透了吧?”
他还是不语,我便自顾自说道:“还好我留了心眼。”我沿着墙壁把刚刚屯起来的枯枝挖过来,然后邀功一般在他面前得瑟。
有如此聪明伶俐的包袱么?有么有么?我切。
小凤仙不知从哪儿掏出了火折子,动作利索地燃起了火堆,顿时洞穴便又亮又暖和。我看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嘴唇苍白没有血丝,难道刚刚淋了雨发烧了?
我向来认为这女儿家的身子真是包裹不住我深明大义的豪爽性子的,于是抠了抠鼻头,清着嗓子道:“你若是想烘干衣裳,就说一声,我转过身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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