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包袱》第39章


……
可惜,这种美好的夙愿很快便扼杀在了一个风高气爽的大晴天里。
我看了看四周,好像是个农家别院,摆设与墙面都陌生非常。我脑袋发紧,揉了几下后,才缓和过来,这才发现,我的手已然恢复了知觉。
捋起袖子一看,那些手上的细密伤口也愈合了,只余了斑斑点点的疤痕,而且我的手臂显然比以往白皙许多。
我才注意到,我身上穿的,是小凤仙的墨色外衫……我身子瘦小,穿着他的衣衫就像披着被单,估摸着我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我撩起宽松的衣角,一条狰狞的疤痕乍然入了眼。它的形状古怪,像只扭曲的蜈蚣一路向上延伸。我虽活得糙,但身上的疤痕始终不多,这算是我日后嫁人时,唯一能骄傲的资本。如今,我连这不算优势的优势都被人摧毁了,他大爷的,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走出屋子后,外头是一圈万分和谐的景致,阳光明媚,令人不由得心旷神怡。这里是一座遗世独立的农家,依山傍水,阡陌交通。路边的树枝开始缓缓抽出嫩芽,斑驳的青绿色恍如将一切拥抱进了春季的宁和。
真好,立春怕是早都过了……那么,我也昏迷了个把月了罢。
农院里有几只母鸡在啄食,还有只奇葩的卡在篱笆墙的缝隙里,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我上去推了推它的腚子,它吓得扑扇着翅膀,还十分不满地看着我,像是怪罪我戳了它的宝贝腚子,我以为这种流氓的动作影响了它下蛋的节奏,于是连连抱歉。
这年头,鸡都那么嚣张。
我看着它左右摇摆地跑远,笑得正欢,一抬眼,便看见站在篱笆外,面无表情的小凤仙。
他左手抱着一堆干柴禾,右手领着一长串药材包裹,还有一些零碎的食材,身上的黑衣去了后,只余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衫,风掠过他衣襟,鼓起来的内衫低下,长入肩关的锁骨若隐若现,这样的他看起来,居然格外清爽。
他没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我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偶尔再瞥他一眼,发现他始终目不转睛地看我。
我不爽了,站起来走回屋里,才走了几步,便听到他说:
“伤口还疼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结束……好累有木有……
打滚打滚,扭动扭动
我花式!马上马上马上就要吃干抹净了!啊哈哈哈哈好有成就感,存稿箱里有哟呵呵呵
39章
“伤口还疼不疼?”
我停住脚步;两种复杂的心情在来回交替;是该如同往常,话唠地埋怨他一番;还是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闹一闹别扭?
一想到陌鸢的话,我就忍不住鼻酸。
既然没有那么在乎我;就不要装作对我好的样子;万一我当真了,你能负责么?
可恶的小凤仙……
去你大爷的城主;老娘不稀罕!
我快步走回农舍的榻子边;一屁股坐下。反正我的血已经没有了神奇的效用;如今就是废人一个;唯一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也没了;最重要的是,我不稀罕不稀罕了!
小凤仙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摊开了药材细细地拨弄,“饿不饿?”
我还是不理他,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声音奇大,惊得屋外停驻的鸽子们都震了震翅膀。
我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虽然很窘,我却佯装镇定,眼珠缓缓转向小凤仙,发现他依旧低着头拨弄药材,不过嘴角挂了一抹微妙的笑意,似是无奈。将药材确认好后,他走过来,伸手便要拉我的衣襟,我这次机灵多了,猛地一把捂住,警惕地看着他。
他琥珀色的瞳仁里一片清亮,端得一副君子模样,倒衬得我猥琐得很。
“给我看看伤口。”
我别过脸,“不如直接杀了我吧,反正我终究难逃一死,治了还浪费钱。”这家伙抠得上天入地仅此一人,如今这般好心倒叫我好不适应。
他默了半晌,还是扯开了我的衣衫,我想退后,却被他一把握住,动弹不得。
我骂他:“你不要脸!我以后还要嫁人的!”
衣服从肩上滑下后,我上身便顺利地变成了一片赤条。小凤仙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一条又长又深的疤痕,上面的痂子刚结好,带着透亮的粉色。他淡淡道:“你的衣服是我换下的,还有什么没看过。”语毕抬眼看我,“你还能嫁给谁?”
我的眼睛唰地红了,然后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一地,鼻涕一流出来便被我深深吸回去,估计哭相难看得人神共愤,抽抽噎噎地,话也说不利索了。
“嫁、嫁、嫁你个头!便宜都占了还、还、还一副嫌恶的样子!”
小凤仙终于看不过去了,抓起我手的衣袖没好气地在我脸上胡乱抹。“哭得干净些。”
我把他的手拍掉,平整好呼吸后,冷静道:“我做不成你们的圣祭了,你还救我干什么,死了还一了百了。”
他没有接话,伸手在我的疤上摩挲了一番,不知是不是我错觉,他的动作居然有些小心翼翼。
过了许久,他喃喃起来:“快痊愈了,这就好。”小凤仙站起身来,把干柴重新起来,对我说:“水烧好了,去洗洗。”
我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儿,然后忍不住一呕。我身上的污垢,到底囤积了多少时日才能囤出这种如同馊了的猪肉般的味儿?他大爷的,就算以前在缙云湾一年一大洗的时候,我也没有那么馊过,这个小凤仙,是把我扔到一边任我自行发酵了吧?
待我移动到另一个屋子的时候,水已然放好了,硕大的浴桶上方,袅袅的水烟蒸蒸而起。一股浓烈的药材味儿充斥着鼻腔,呛得我一阵咳嗽。
小凤仙背对着我,在破旧的木桌前摆弄药材,手里掂量了几下后,才往浴桶里扔,一抬眼便看见站在门口的我,他见我一动不动,道:“进去。”
我见状,觉得十分诡异,这种专业的活不应该是笑笑做么?我忽地紧张起来,皱眉问他:“朱笑天去哪儿了?”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片刻。
就这样,沉默在我们之间流转了许久,我不好的预感也逐渐强烈。
“……他人呢?”
“死了。”
我一愣,猛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八年前,当我终于开始了解人情世故为何物时,湾长便用一整晚的时间,长篇大论地灌输予我一堆关于人生如此美好的理论。我不理解向来惜时如金,宁可用一刻钟时间来数钱也不愿多与我聊闲的人物,怎的突然发了好心帮我塑造三观,后来待他说出了我爹娘早死于非命的事实后,我才顿悟,原来之前只是铺垫,只是为了让我能消化这个在他看来宛如晴天霹雳的信息。
当时我便直白地对他说,若是第一句话就告诉我这个事实,那么剩下的时间,他就可以回去躺在热炕头上数钱了。
因为即使他不铺垫,我也能接受。当即他便敲了我一记,怪我没心没肺。
从此以后,湾民们对我说话全都毫无顾忌,而且我越大众人越肆无忌惮,殊不知少年的心,如树干,一年一圈,越来越厚重坚实,而少女的心,如草纸,逐渐风干,越来越脆弱不堪。
于是,便养出我这么一个活得又糙又俗,还被迫长出少年心的女汉子。
可是……以我这般无尖可摧的心,都无法接受他嘴里这云淡风起的两个字。
小凤仙把药材都放好后,走了过来,口吻依旧淡薄:“朱笑天,看管新任圣祭不力,且企图叛逃离城,已处死。”
“你是城主,为何不救?”
他的眼神微寒,“我亲口下令,亲自执行,为何要救?”
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分外陌生。我还以为他那嗜血的本性,已经因为我稍稍有了一点点改变,原来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他的本性,我恐怕从未摸清过。
“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无情冷血的人……真是感谢你这几个月来的不杀之恩……”
我转身便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小凤仙眉头紧蹙,语气依旧无波无澜,“先疗伤。”
我想甩开,未果,于是张口就咬住他的手。我牙口很硬,这一嘴下去更是狠了心的,登时一股甜腥渗透了整个味觉。
他无动于衷,任我撒泼,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我松口,索性抱过我扔进了浴桶里,我被水的浮力冲得站不住脚,一个打滑便放开了他。他抽身后迅速将门闭上,无论我怎么敲打他也不再理会。
“凤七蟾我去你大爷——”
我使劲儿踹了门一脚,结果疼得我啊啊直叫。闹了半晌,我终于没了力气,于是蹲在浴桶旁,倚着才稍稍缓和了些。
多么难得,我才能有一个朋友……如今这朋友也被我害死了。
爹爹,娘亲,陌奶娃,玉娘,如今又多了个笑笑。我这天煞孤星,要克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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