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渡》第64章


饭已经做好了,孙四跪在那妇人的面前把头磕山响,然后响响亮亮的喊了一声娘,那妇人笑着扶他起来,又急急忙忙的回屋帮他盛饭,孙四走回来神情困顿的坐在我的对面,窗子上没有窗纱,于是我一起清楚的看见,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艰难的爬下去用一把破旧的蒲扇扇火,结果呛的一脸的黑灰,她抬起头来换了口呼吸,两行浑浊的老泪就顺着那写满沧桑的脸颊流下去,我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却发现孙四为了不哭出声来,早已将自己的拳头早咬的鲜血淋漓。
那老妇人终于端了个粗碗出来了,孙四急忙站起来接了碗,又扶着老太太坐下,她慈祥的看着我和孙四,把两只手轻轻的攥在身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别饿着”,我和孙四便把头埋下去,大口大口的扒饭。
孙四送我到了村口,我问他:“孙大哥,不回长安了吗?”
他叹了口气说:“当然回,只是料不定几时才回去,澄清一下,我不姓孙也不叫孙四,我姓田,名叫铁虎,字君儒,东阳人”。
我笑着看他,淡淡的说:“认识这么多年了,竟然没发现你不姓孙”。
他也笑笑说:“该明白的,你也都明白了吧?”我摇摇头说:“还有三个问题不明白。”
“哪三个问题?”
“何必要混进仪仗班房,假装成猥琐懦弱的孙四?”
他淡淡一笑,“孙四不在江湖,自然能把江湖看的更清楚”。
我低头想了想,他的话大概是有道理的,于是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可以自己除掉胡大麻子,何必大费周章请来儿长卿?”
“长安城里认识孙四的人太多了,可我还想继续做孙四”。
我笑着点点头,又问:“清河帮的七位当家,是你出手杀掉的?”
“是!”他平静的回答。
“清河帮一向享誉江湖,他们为什么无故烧了捕役班房,你又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什么享誉江湖?一群占山为王搜刮百姓的盗匪罢了”。
我笑着说:“人总要吃吃喝喝,偶尔风月歌舞,捕役们都领着朝廷的银子,这些行走江湖的人,替人消灾拿人钱财也不为过吧!”
他笑了笑说:“白兄弟果然心地宽仁,可惜行侠仗义从来都是件纯粹的事,拿了钱,那就和祸害百姓的土匪没什么两样了!”
他的话的确够精彩,我想:如果早生五百年,他绝对会是个伟大的剑客,遗憾的是,他生在了今天。然而他毕竟是个执着的人,我从心底钦佩他,于是有平静的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你又为什么要除掉他们”。
他叹了口气说:“他们杀你,也是为了儿长卿,只不过为的不是道义,而是私名”。
“杀了我就能扬名江湖吗?”
他笑了笑说:“谁叫你失手杀掉的,是名震南北的儿长卿?”我无奈摇着头告诉他:“儿长卿不是我杀的”。
他还是笑,然后才平静的说:“整个江湖的人都认定是你杀的,这和原本就是你杀的又有什么两样?”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神情肃穆的说:“留着他们,早晚脏了江湖”。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策马而去,身后这个叫田君儒的人,或许称得上是侠中之侠,在他的心中,江湖永远是干净的,抛尽他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江湖能更干净。我忽然想起不久前在半夜里造访我住处的两个人,必然也就是他们。
回来的途中,沿路老少都在谈论郭公仲,他是个孤儿,临死前不顾一切想要见一面的老太太,只不过是个被人抢走了土地家破人亡的乞丐而已。
我把马拴在了四海酒家门口,一碗接一碗的喝酒,心里却越喝越透亮,原来,我一直都在江湖。
八 多事之秋(1)
八 多事之秋(1)
不知道喝了多少,突然感觉我对面又坐了个闷头喝酒的人,抬头一看是籍少公,他朝我笑了笑:“追到了么?”这些事对他是不用隐瞒的,于是我点了点头说追到了,他又问:“没拿到?”我再次点了点头,他便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酒,过了好久,他又说:“不是高云海?”我定定的看了他好久,点了点头说:“恩,樊冬跟你说了?”他摇摇头说:“不是,你刚走那天我见他了,他就在县衙,起初我以为是他”,我只是再点了点头,又过了好久,他接着说:“怕是又要出事了!”“哪儿?出什么事?”
“春闺梦里人!”他继续喝着酒。
“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那天在那里面遇见的两个人是谁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便把一碗酒喝干净,抹了抹嘴说:“那两个都大有来头的,一个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另一个是皇帝的亲姨侄!”
“恩,怪不得那么嚣张!”我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其实当时我对那件事根本提不起兴趣,籍少公却似乎没看出来,他还是很认真的问我:“你说他们会不会报复楚云碧姑娘?”我勉强笑了笑说:“还不至于吧,她毕竟只是个女流之辈。”籍少公却似乎不这么认为,他咬着下唇思量了好久,然后说:“如果当天的那两个人换成你我,你会不会报复?”我想了想很肯定的说:“不会”,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于是我又补充道:“至少不会动那个楚云碧,大不了。。。。。。”我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突然觉得籍少公的担心并不多余,于是我再看了他一眼。他着急的问:“大不了怎么样?”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即便知道了,我们又能怎么样?”籍少公歪着脑袋看了我好久,随即握紧了拳头在桌子上一砸说:“不行,我要保护她。”我放下手里的酒碗看了他好久,只好对他说:“春闺梦里人有那位朱二爷做主,出不了什么事。”他摇摇头,又认真思量片刻,便也缓缓放下酒碗,转身结了账把刀裹在腋下就要走。“去哪?”我在他后面问,“春闺梦里人”,他头也不回。
“等等!”我刚一喊出口,他就迅速把头转过来,脸上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什么事?”他太了解我了,早猜到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去,我便只好无奈的一笑:“可怜又是个痴情少年!”于是他咧开嘴一阵傻笑。我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说:“把衣服穿整齐,帽子也戴端正,咱们是捕役”,他嘿嘿一笑,俯下身把衣服从下到上掸了一遍,然后起身把帽子扶正,又伸手帮我也把帽子扶正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才满意的跳出了门外。
此时又是黄昏,我们并肩行走,回头时见他脸上正好绽出一朵干净的笑容,洒下来的夕阳便将他的脸映照的愈发灿烂。那一刻我忽然又有点羡慕他,去保护一个自己所爱的人,我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
对籍少公来说,那根本就是一段经不住走的路,还没留神已经到了门外。“进去吗?”籍少公在问我,“你说呢?”我反问他,他挠挠头扭捏着说:“钱不够”,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用我的。”
大厅里的布置没什么变化,也还是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的模样,只不过今天客人很多,在台上抚琴的依然是楚云碧,籍少公望着那窈窕的身影咬着手指嗤嗤傻笑,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少女,手里捧了一壶酒,放在我和籍少公面前的桌子上,羞涩的一笑说:“云姐请二位喝的,请慢用”,说完就逃一般跑开了。籍少公忙追上去抓住那姑娘的肩膀问:“哪个云姐?”那姑娘吃惊的看了他好久,抬手指了指在台上抚琴的楚云碧说:“那不是”,说完又头也不回的走开了。籍少公回过头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傻傻的看了我半晌,痴笑着说:“哥,她还记得我们嗳!”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么英俊的少年,任是哪个姑娘看见了,也要惦记半个月的,这还不到半个月呢,她怎么会不记得?”籍少公嘿嘿傻笑,我也笑了笑说:“听琴吧,银子不能白花。”他点了点头也端端正正的坐下来,我知道他是个不太懂琴的人,但此时他却听得一脸着迷,神情庄重,每当有人不小心弄出了一丝声响,他都很不能容忍的怒目而视,于是我又笑了。
一曲弹毕,他带头鼓掌,又回头对我说:“弹的多好,这么美的琴声,让我听一辈子也不觉得烦”,我不说话,只是淡淡的朝他笑笑。这时刚才来送酒的姑娘跑到舞台中央,扯长了嗓子宣布:“白思夜出纹银一百两,点朝云一曲,他的朋友也出纹银一百两,点暮雨一曲。”籍少公回头不可思议的看了我好久,伸出两个手指睁大了眼睛说:“哥,二百两呢,咱俩得还多少年才还的完?”我又一次笑着拍他的肩膀:“傻小子,怎么就这点出息,既然债务都背身上了,还不赶紧听?”他点点头坐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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