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第54章


达明虽是个玩世不恭之人,但此刻这赞美却是真心实意,他终于能对仲寅帛的沦陷产生了一丝共鸣,眼前这镜中花水中月,当真是需要走到近处了才看得真切的,然而她又有几分神秘,哪怕贴得那么近,却也叫他一改热闹轻浮,冷静清醒地敬她如神明。
他们本不熟悉,一首曲子跳下来,大多数时间还是在聊马,德珍四五岁就学这个,堪称半个行家,不觉间竟也说了许多,散了场,他带她去喝东西润喉,特调的梨汁里拌了点琴酒,喝起来少了梨的甜腻多了一份清冽,喉咙的那团火瞬间灭了下去,再喝一口,便觉得整个人都爽利了。
她高兴起来整个人脸庞莹莹生光,话也会跟着变多,达明端着酒杯看她兴奋的小模样,心里软软地塌陷下一块,他曾经那些酒肉朋友若是看见他这般模样,想必会一个一个瞠目结舌。
仲寅帛拨开人群找到德珍的当下,不期然地便撞见了达明眼底截然不同的笑意,专注的过分不说,还温柔得让人觉得吃惊。
达明也看见他了,同样身为男人,虽然称兄道弟但私底下的较劲从未有一刻停歇,从前如此,以后想必依旧。
达明初认识仲寅帛时,仲王生状似刚卸任不久,达明是个随心所欲之人,交朋友的亦没有准则,他当时只觉得仲寅帛这名字特别,见了面,又觉得这个人很特别。
无论什么场合,他话都不多,出口谨慎惜字如金,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无论他往外吐出一句什么,听的人立刻就会脑补出一整个故事,记者们再拿去另行加工,他那只言片语就变成了成套的故事。
在社交圈里,一个年轻男子,他富有,聪敏,低调,神秘,虽有一点傲慢,但也对得起他的身份,看客们善于捏造事实,渐渐的,仲寅帛便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人们在他身上制造了一种强烈的反差,一方面他是成功学的励志代表,另一方面他又有英式贵族的种种劣迹,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普通人眼里的传奇,因他本身就是一个已经被成全的顽固梦想。
达明与他太不一样,从前尚以为自己会输给他只不过是自己不愿去争,但去年家族骤变,他顿时明白了,他俩从未在一根起跑线上。
这颗星球上数十亿人中,想必也不会找出那么一个为了一个念想、一份执着,破釜沉舟地进行打击报复的人。
教训太过惨痛,达明一分一秒也不敢忘记自己曾经的掉以轻心。
仲寅帛的计划刚实施的初时,达明以为他出于某种考虑,或者是公司长远的发展,才出手与他竞争那块地。彼时作为对立的一方,达明当然不甘心就要到手的食物从嘴巴掉出,他费了点精神将局势倒向自己这边,他以为丢进去的钱改日还能再挣回来,但仲寅帛却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这世上没有属于他的“改日”。
为了防止家族周边接济他,仲寅帛甚至发动了各方人士镇压住这些他可以求助的人,干净利落的断了他的后路,紧接着,一些列的行贿丑闻抖落在媒体面前,桩桩件件有条不紊。科氏,曾经的一方巨擘,转眼间就倒塌在了这个倨傲的年轻人脚下。
一年后的现在,科氏失了血肉,只余下一个庞大的骨架,远远看上去依旧十分慑人,但达明知道自己科氏元气大伤,能不能缓过来,全靠天意。
仔细算起来,他和姑姑科敏敏应该是整个家族的罪人,当初如果没有去招惹这个男人,此后的事多半也不会发生。但他也不是会将时间浪费在神父面前掏心掏肺的人,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反思,但眼下却有更重要的事等他来做。
达明看着仲寅帛一闪而过的痛色,嘴角微微上挑,时隔一年,总算为当初那个被杀得戳不及手无力还击的自己挽回了一点颜面。
好戏,才刚开场。
花都开好了(一)
这场盛大的春宴,人间四月天,融化不了他如岩石般冷峻的脸。
德珍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他穿一身黑,蝴蝶领结紧着他的喉头,单手握着细瘦的香槟酒杯,那一管澄净的亮黄被他半握在手里,犹如指间稀世黄钻。
而他本身的存在就形容一件奢侈品,华丽地有些叫人想后退,无人上前与他搭讪,他就这么看着她,一瞬不瞬。
派对邀请卡寄给了陈萍,王槿鸢本要答谢她去年一些作为,但没想到“细”的主人竟亲自来了。
她才说过,永远没法和某些人画下斩钉截铁句号,她为了此后一次又一次的不期而遇做好铺垫,却不料他自降身价来刻意将凑。
今晚,他分明可以不来的。
而刚刚从德珍这儿赢得崭新的信任的达明,在二人隔空对视一番后,微笑着打断他俩,在场有些明眼人一早发现了科氏与仲家这一对冤家对头,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在角落里静观其变。
德珍没有留恋,随达明去了游戏室。
游戏室里聚着几个年轻人,外套早就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一个个挽着白衬衫的袖子,举着球杆打斯诺克。他们抽烟,边上几位年轻的女士指尖也是猩红闪烁,媚眼如丝地吞云吐雾,这闭塞的房间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
达明有些后悔带她过来了,本想带她去别处坐坐,德珍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她不是随波逐流的女人,她不跟着他们抽烟,也不跟着他们喝酒,但她打斯诺克。
蘸白是各种好手,以前他们赌压岁钱,德珍时常被他骗个精光,但她的球技却是女人中难得一见的好手。她甚至比在场那些半吊子公子哥还要专业。
“这一杆你再打不进,我可要罚你钱了。”德珍将杆子交给达明,让他替她擦杆头。她开了漂亮的一杆,使得对方连落下风,她并不十分确定对方有没有让她,可她心情就是很好。
“别啊,我今天来就为凑一个热闹,口袋里可是一分钱没带的。”
达明嗤笑一声,“车钥匙总有的吧?”
那人一愣,德珍固然美得叫人失去理智,但男人都爱自己车,达明这一句话,可是要让他把老婆压在赌局上,这若是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车子给别人还算轻的,关键是面子下不来,不甘心又徒增尴尬,那可不是玩乐的初衷。
他正踌躇间,德珍却轻而易举替他解了围:“我不缺车子,要赌就赌我没有的。”
众人纷纷暧昧地笑起来,这人倒是着急了,抓抓后脑勺道:“我怕我有你没有的那件,等我真输了你也不肯要呢,不如这样吧,你输了得亲我一下,我输了出去逮个人回来,当着所有人面亲一个。”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乐呵呵笑起来,他分明就是想占德珍便宜,达明却有几分把握德珍输不了,也就默许了这份狂妄的司马昭之心。
结果呢,几杆子下来,德珍果然赢了。
屋子里的年轻人开始起哄,输家有言在先,也不好推诿,拉了一个证人作陪,出门逮人去了。
达明朝德珍笑了笑:“这帮人平时就混,你别介意。”
德珍莞尔,“我倒觉得挺有趣的。”
她靠着台桌边,左手握着杆子,右手接过达明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笑得明媚真挚。
须臾,输家带着证人一道回来了,证人是个爱闹之人,才进门就大笑大叫:“这回有你们好戏可以看了,你们瞧我给你带回谁来了?”
证人毫不客气的将输家拉到一边,露出身后阴影里的那人。
啊,这人不是仲寅帛又是谁?!
在场除了达明,无人得知仲寅帛与德珍那段过往,纷纷想要看那输家怎么摆弄仲寅帛,又笑又叫又给鼓掌的,好不热闹。输家身量不及仲寅帛,本想求饶,但大家不依,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黑着脸抱过仲寅帛的脸飞快的啄了一下,后拍拍他肩膀:“兄弟,委屈你了。”
仲寅帛脸色不改,目光落在台桌边的那个女人身上。他挖空心思弄垮了科家,只为了填平心里那个绝望的深洞,她倒好,时过境迁收了眼泪,施施然地站在了科达明一边。
“又见面了呢,德珍小姐。”他牵着嘴角在笑,字句走得很慢,语气却十分坚硬。
“你俩认识啊?”边上人好奇地问。
德珍不承认,亦不否认,“我有些醉了,你们换地方玩麽?”
达明紧忙上前扶住她,将杆子收罗到一边,“我们去打牌吧,刚好凑一桌。”
一行人于是出了游戏室,进了一间带吧的牌室,在场的这些都是见过世面的,请一位身材热辣的姑娘发牌,底下一列公子哥齐齐坐好,女士们各选了一位男士在边上看牌,德珍自然跟在达明身边,他每看一张牌都是德珍替她翻,面染喜色,筹码扔得极为利落。
仲寅帛没有让身边的陌生女士为他代劳,甚至有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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