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第5章


的攀交情。论诗文,他说得万马奔腾,这时候讲价钱,却结结巴巴,不知怎么开口,弄得掌柜十分惊讶:“你带了那么个美人想必是私奔吧,怎么能不带够盘缠?遇到山贼了吗?”诗人低下头,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双手一甩,重重一声叹息。这时候,怎么也想不起玉韵的小脚了,也许马上就得与美人话别。诗人还是有两个选择:一是请美人吃饭住宿,自己不吃且住马棚;二是不管美人不美人,各顾各的,把男子汉气概暂时忘掉。诗人为了表示对玉韵的关怀,选择了前者。玉韵身无分文,并早已看出了诗人的难处,却也不着急,且看诗人怎么办。诗人点了菜,请玉韵吃鱼。饭菜上来的时候,诗人请玉韵慢慢享用,自己则在一旁观赏。玉韵不为难他,欣然允诺。这是她第一次吃鱼,也知道一些关于吃鱼的模糊含义。之前,她从未沾过荤腥,现在可是大大破例了。诗人看得津津有味,玉韵却是平静如水,既无娇羞之状,亦无开怀之态。然而,越是如此,越是给人超凡脱俗的感觉。诗人想,玉韵修养极高,精神内敛,不轻易流露悲喜之态。诗人没有陶醉在诗意中,反而思忖着玉韵愿不愿意跟他白头偕老。要是不愿意,她怎么会接受他的鱼呢?诗人问玉韵家中有啊谁。玉韵但说因为战乱一家离散已十年,不知爹娘安在否。诗人听罢,感慨万千,极言战乱带给百姓的灾难。诗人又问玉韵今后作何打算。玉韵无语。当晚,诗人在马棚下过夜。夜不能眠。郁闷中,诗人记起了一个流传已久的求爱方法:取爱人的头发,施与一段咒语,然后烧成灰和水服下,两人便会相亲相爱。年轻的诗人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一笑置之,如今真想试一试。然如何向玉韵要头发呢?明天话别的时候也许可以向她求一丝青发以解相思之苦。翌日临别时,眼见重逢无期,诗人竟情不自禁地说要嫁给玉韵,愿意为奴为马。玉韵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心里顿生恋爱之感。诗人说到动情处竟至于泣下。路旁杨柳垂荫,偶有过客。两人久久凝视,不知微风起处,柳絮轻飘。玉韵转身,但见落花飘落水中,随流缓缓而逝。玉韵答应了,从此为人妇。
诗人家中只有老母,母慈子孝,日子虽是清苦,但因案头有几本书,过得也有些境界。婚礼极是简单,但诗人还是为玉韵求得雁和蒲苇。诗人虽在玉韵面前承诺做牛做马,然他早已看出玉韵修养深厚,高雅不俗,自不会轻易使唤别人。老母亲见到如此的儿媳妇,内心连连感激祖宗的保佑。玉韵心里也高兴,决定安下心来做好妻子的本分,操持家务侍奉老母自是不说了,还给老母弹琴跳舞。玉韵的贤惠一传十,十传百。街坊邻居都说诗人好福气。诗人平时爱与文人墨客来往。他的朋友们都目睹了玉韵的惊世之貌及贤惠之德。古来融贤惠与美貌于一体者凤毛麟角,朋友们慨叹之余都竟相赋诗赞美。诗人的名声竟也因此传了出去。诗人的朋友们听过玉韵的琴音后,三日一访,每次必要听玉韵弹奏。玉韵在给他们弹琴的时候,心里失去了往日在森林荒野弹琴时的感觉。琴声在别人听来是那么优美,但他们却不知玉韵的心境。日子一过,玉韵心里却也平静下来,感到的是一种命,命的不可抗拒。诗人惟恐失去美好的妻子,夜里悄悄收集了玉韵的头发,又偷偷找到巫师施与咒语,然后烧了和水服下。一股焦味直让诗人想吐,但他强忍住了。对此,诗人并不敏感,不认为焦味意味着什么。其实也没什么,文人一般都爱乱发挥,而诗人这时候没有发挥而已。诗人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当初对玉韵小脚所产生的迷狂已经消失,自成婚后他就从没好好欣赏过玉韵的小脚。
一年下来,玉韵终于有了个不好之处,那便是没有怀孕。诗人比较浪漫,认为无后也没什么大不了,只偶尔感到些许惶恐。看来,无后不仅仅是不孝这么简单。个体不得长生,若有子孙,多少能减少对死亡的恐惧。但每见玉韵深不可测之美,诗人心里也塌实了一点。玉韵之美,多少有点永恒的味道。老母却不这么看。儿媳妇虽然美艳贤惠,但倘若断了香火,如何对得起祖宗?传到外面去,先前的赞美恐怕也要落个笑话来。老母表面上安静,暗地里却教训儿子:再不行话,即使留下她,那也得另娶一房。话语多了,诗人也觉得心烦,又不好跟玉韵说。他突然间觉得玉韵也就那样,会做家务,会弹琴,会跳舞,但不会作诗;平时静得像水,缺乏一点情趣。不过在外面的人看来,玉韵仍像神话里的一样。玉韵敏感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心里仍是如水一般平静。不过,有一次诗人和朋友们谈诗中人生境界时,她也发表了一段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淈,动而俞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玉韵乃引用老子的话。诗人很高兴玉韵参与谈论,随即以“不仕无义”,“欲挈其身而乱大抡”加以反驳。
自从为人妇之后,玉韵就几乎没有机会到山林里去游玩。偶尔想与丈夫一起游山赋诗,然而诗人觉得带妻子游山不合潮流,会被朋友取笑。玉韵也明白这一点,也不强求。她的琴声常有变化,时而凌乱,时而忧愁,时而悠远,但诗人却听不出来。正当诗人感到生活疲惫之际,诗人得到荐举,被授予官职。这真是件喜事,重新激起了诗人的热情。往日慨叹怀才不遇,今日感激涕零。老母又烧香祭祖,祈求儿子仕途平安,顺便再次祈祷玉韵早日生子。
搬出茅庐,住进了红砖绿瓦的大宅院。诗人和玉韵的床上撒满了枣子、花生、栗子等物。其意玉韵自是明白,她也想生个孩子,可她不知为何就生不了。她很是重视她与诗人之间的感情,夜里房事之后她无限温柔地表达了想生孩子的愿望。诗人听了万分激动,又给她来了一回。
到诗人家来拜访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诗人认为大官到访是对他的关怀,小官前来是为了拍他的马屁。不过这些官员都委婉地表达了玉韵的琴声优美的传闻。诗人听了高兴,便叫玉韵当场献奏。玉韵微笑允诺,倾倒大小官员。诗人极想在众官员面前显示他的诗才,每个场景都谈情赋诗,然而官员们只是心不在焉地附和两句,这让诗人感到很不畅快。倒是玉韵那纤细而丰满的手指和悠扬的琴声引来不绝的赞叹。
诗人关心贫民疾苦,决心为民谋利。他满怀诗情地向其他官员描述百姓生活之苦,又热情昂扬地表达自己的政治理想。同僚们笑呵呵地说诗人有如此才情那真是百姓之福啊。说过之后,没有一个官员来帮诗人为百姓谋利。诗人感到失落并且深深困惑。为官到底为何?满朝官吏就这个模样?老母看儿子忧忧不得志的样子,以为是公务繁重,便亲手给儿子炖参汤。老母这一关怀,诗人猛然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泪水潸潸而下。眼看玉韵腰身还是那么妙曼,腰带不增不减的,老母真的没有心情等下去了。而今儿子为官,娶个三妻四妾有何难?也不顾儿子的意愿,老母直接就找媒婆去给儿子说亲。她打听到经常到访的许多官员都有待字闺女,便想从中挑一门至少不低于自家的官宦之家结亲。媒婆去说亲,怎料这些官员都婉言拒绝了,连官职比诗人还低的小官都不愿意与他们结亲。老母甚是不解,但也没办法,只好去找外面的大户人家。稍稍知情的大户也不敢把闺女嫁给过来。好不容易找了个小家碧玉,也只好降格以求了。诗人不得志,无暇顾及玉韵的感受,也不理会纳妾之事,老母办了,他也没有意见。
玉韵见丈夫娶了新人,心里甚是失落。之前她还相信诗人有了她就不会再娶第二人,而今突感疲惫。她并不吃新人的醋,只是自伤自己当初选人不慎,或者,男人都那个样吧。她想起遥远的森林,想起狼群,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了。那段日子多安静啊,不用说话,只用琴声和眼神就可以了。那里也没有一点虚饰的表情,一切都那么真实,生命都在真实地流动。她可以看得见叶脉里流动的水,缓慢,安静,不息;可以看得见花香从花瓣中溢出,缓缓飘散;可以看得见滋润的种子破土而出,那一瞬间,那一尘不染的嫩黄的芽。她怀念那冰凉的山泉,多少次她把小脚泡在水中,感受水的生命力。现在一切只在她的心里,然而她相信,不久她就要回到山林里。
新来的妹妹也温柔贤淑,老母甚是喜爱,更令人高兴的是一个月后就怀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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