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生》第11章


付近辰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看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任由大夫摆弄的付亭轩,又看了看冷着脸负手而立在侧的付夏阳,摇头苦笑。
“二哥。都是一家人,这么闹,过了。”付近辰口气平常,还是那副淡定洒脱样子。
“若非当年你求我留下助你,这个家,我还真是一刻都不想呆。”付夏阳冷冷地道。
他也不再看付近辰,径直过去扶住雪梅,便要离开。
“那就各行其路吧。”付近辰道。
付夏阳脚步一顿,背影微微一耸,却没出声,又携着雪梅去了。
一直看着付夏阳的背影在街角消失,付近辰才眯起眼睛转过头来。他往椅上一坐,伸手摆弄了一下旁边桌上木盘中的断鸿令。
“杜苏,你刚才说,你查到这杀手鸿,就是孟家老七孟江白?”他两指夹起一片断鸿令,对着天光昂首来看。
“是。相貌、身高、武艺、行迹,无一不吻合。”杜苏垂首道。
“好。你去趟陈家,叫沐风来书房找我。”付近辰丢开断鸿令,起身便走。看也不看付亭轩一眼。
“三叔,我……”付亭轩喊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付近辰脚步一顿。
“回去养伤。剩下的事我来料理。”付近辰淡淡抛下一句,继续抬步走了。
、十八、当归
屋外园中,漫天的雪片狂舞着洒下,仿佛永远不会停歇。夜已经深了,除了风的呜咽,再听不到别的声响。
闺房中却被炭火盆烤得分外闷热。烛泪嘀嗒,桌边的人还在低头绣花,不知疲倦。
“小姐,已经很晚了,歇息吧!”云姿在旁,已不知是第几遍劝她。
甄碧林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苍白得几乎有些透明的皮肤衬着因为闷热而红透的唇,显出一种几乎入魔的绝艳。
“你先去睡吧。”她看着云姿的眼,忽觉有些诧异,“咦,怎么眼睛通红,像是哭过?”
“没……没有。”云姿有些慌乱,“只是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
“你说实话。”甄碧林直起后背,放下针线,眼中忽然就盈|满了泪水,“是……是不是他回来过?”一句话说到末尾,嗓音已颤抖得厉害。
云姿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两道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忽然,门外院中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甄碧林刷地站起身来,再不顾云姿,抬腿便往门外跑去。
“哎!小姐!”云姿慌乱地叫出声来,转身抱起挂在椅背上的厚重棉袍,急急忙忙地追出去,“小姐!衣服!外面冷!”
甄碧林只穿着一件单衣,怔怔地立在雪地中。大雪霎时落了她满头满肩,染白了锦缎般乌黑的发尾。
“碧林。”孟江白轻声道。
泪水如潮涌上,顿时模糊了视线。
常新伸臂架着襟前一片血红的孟江白一步步走上前来。大雪满头,风霜满面。
“江白!”甄碧林痛哭失声,拔足狂奔迎上。
“碧林,我回来了。”孟江白看着眼前的泪人,努力微笑着柔声道。
甄碧林心肝摧折,扶着浑身是伤的孟江白,不知该如何拥他在怀。
“回来了就好。”她声音颤抖着,将头埋入孟江白颈侧,任凭泪水肆恣狂涌。千言万语,此时都哽在了心中,无法絮说。
一千个日夜有多长?相聚的时刻有多短?春风绵绵耳语痴缠有多暖?一夕梦碎坠落深渊有多苦?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回来了。
云姿与常新僵立在旁默默抹泪,都不忍打碎这动人的一刻。然而就在此时,急速的脚步声在园门口响起。
“碧林!”一声女子的呵斥声传来。
一抬眼,一身暗红色长衣的美貌妇人踏雪而来,手里拿着一张被大雪濡湿的破碎白纸,修长妩媚的眉眼中满是怒色。
“娘!”甄碧林惊慌失措,从孟江白怀中抬起头来。
“夫人……”孟江白低声道。
“你……江白!你……你太让我失望了!”甄夫人怒道,上前一步把手中白纸摔到孟江白怀中,“看看!你做的好事!通缉令都发到家里来了!你……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我……”孟江白一时语塞,看着纸上血红的官府大印怔住了。
他与常新一路逃亡,好容易才躲过追兵,冒险趁夜进入甄府来找碧林。虽然知道会给甄家带来危险,却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夫人!”孟江白一咬牙,忽然扑通一下跪在了雪地里,“我想带碧林走。”
“你说什么?”甄夫人一下子懵了。
“我想带碧林走。请您允许。”孟江白低着头,坚定地重复道。
“你……你说你要带碧林走,让她跟你一起亡命天涯?!”甄夫人震怒了,竟哈哈笑了出来。
“我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孟江白强忍住喉头泛起的腥甜,咬紧牙关坚定地道。
“哈哈哈哈……”甄夫人脚下忽然一个趔趄,一面笑着,眼中一面淌出泪来。
“江白啊江白,你拿什么,来护她周全?”只一瞬间,她的声音变得极度嘶哑,好似蓦然苍老了十岁。
“拿命。”孟江白沉声道。
大雪狂落,黑暗的天空中布满了浓重的黑点,飘忽旋转,永无尽头。小小的园中只剩下冰冷的白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娘。”甄碧林忽然道,“我愿意,跟他走。”
甄夫人脚下一软,几乎就要摔倒。云姿一声惊呼,赶忙上前扶住。
再一抬头,泪水已经在那曾经冠绝天下,如今却憔悴失神的脸颊上结成了冰晶。
长长的沉默,就如同这停不了的雪,化不开的夜。
不知过了多久,庄园墙外忽然响起了大队的人马声。熊熊的火光亮起,将整个甄府团团包围了起来。
园中众人猛然惊醒,追兵已至!来不及了!!
可怕的砸门声响起,嚣张的狂喊和刀剑撞击声打破了寂静的夜色,恐惧弥漫。
甄夫人惊慌失措,脸色惨白得好似快要昏厥过去。
突然,一串清澈的琴音从前院传来,好似一盏清流冲破泥泞,直灌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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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下
是夜,是甄小姐生日的前一夜。
在《踏雪泥》中,此时,孟江白在付家纠结,接受了第二天清晨去刺杀付二爷的任务;甄小姐在园中独自伤怀,绝望地等待着孟江白的到来。
一个决定的力量,在这里终见分晓。
、十九、如初
可怕的砸门声响起,嚣张的狂喊和刀剑撞击声打破了寂静的夜色,恐惧弥漫。
甄夫人惊慌失措,脸色惨白得好似快要昏厥过去。
突然,一串清澈的琴音从前院传来,好似一盏清流冲破泥泞,直灌心田。
“凰栖于埘,行必远飞。箫鼓长歌兮,送将归。”
悠长悦耳的清歌遥遥传来,骇人的金铁激音好似在这一瞬统统远遁消弭。
甄夫人忽然怔住,继而又缓和下来。嘴唇和脸颊开始恢复颜色,身体也不再颤抖。她慢慢、慢慢地背转身去,面向来时的园门,不再看他们。
“好吧。”她声音沉静,与方才的激动难控判若两人,“云姿,去我房里,把所有的首饰和银两,都给小姐带上。”
“娘!”甄碧林恸哭跪地。
“让小梁准备马车,赶紧从后门走吧。我与老爷,就不为你们送行了。”说完,她抬腿便走。
“多谢夫人!”孟江白对着甄夫人的背影郑重拜下。
甄夫人脚步一顿。
“一定要、照顾好我女儿。”哽咽着说出最后一句,她又抬起脚,快步离开。
“我会的!”孟江白直起腰,高声应道。
园门外已再无人影,唯余誓言与白雪齐飞。
走到前院,琴声愈发明朗。转过曲折石径,精致的亭角露了出来。
甄夫人眼眶湿热,刚刚擦去泪水,此时却又翻涌上了新的。
二十年了,竟恍如弹指一瞬。
二十年前,圣上破例赐了这座毗邻西湖、富丽堂皇的六进宅邸予他们成婚。婚后两人均觉奢华过甚,便自己动手改建。移去了前院中林林总总的玉雕金刻,又遥遥相对着影壁,建起了两座一模一样、比翼而生的小亭。
此时,两座小亭仍并立雪中,只是黑瓦变成了白瓦,匾额上的“翼翼亭”三个字也被白雪描上了一层银边。
檐下亭中,一身白衣的男子临风抚琴。略带灰白的长发披散肩头,只在头顶小髻束上了一顶蓝玉冠。
琴声琮琤,眉眼如昨。二十年的风雪在他眼角撕出细痕,却蚀不去那遗世风骨,销不去那倾城身姿。
“阿簌。”甄夫人启齿轻唤,泪迷双眼。
“阿月。”甄簌眉目轻抬,柔光缱绻。
影壁之后喧嚣狂狷的砸门声在这一瞬忽然淡远,流年止息,百味消弭。他换上了当年初见时的那一领白衣,散发冠玉,形同少年。
甄夫人突然明白了所有。她含泪一笑,抬起手,摘下了发中碧玉簪。
青丝滑落,堆叠整齐的桃心髻化为飞瀑倾泻在肩。她起手随意一挽,拎起裙角,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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