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宇轩出来,若汐又去看了李平,李平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吃药的时候,也是好不容易才灌下去,往往是一碗汤药,只能灌进去半碗,每次煎药,少不得煎出二碗来备着。只是这药并不对症,虽然能清热解毒,但对李平中的毒却只是微效罢了。另外备了参汤,每日给李平灌了,才吊着命来。
已经到午饭时分,三万端来食盒,若汐却没有胃口。
“姑娘,如今府里这个样子,您要保重身体才好。”三万劝了半天,若汐才进了半碗。
撤去食盒,她才回了香清院的暖阁中休息,靠在临窗的大炕上,她仔细思量着今日跟李戟的会面,李戟的意思很明确,这次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刺杀事件,不然也不会把李戟关到死牢以确保他的安全,只是如今李平这般倒是难事。
若汐取出那只玉镯,想了又想才带到手上,究竟怎么样才能解毒呢,迷糊着,就在卧榻上睡了过去。
————
杨府,正院的花厅。
杨有德用过午饭,在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喝茶,他的眉毛微皱,好像忧虑着什么。小啜了一口茶碗里还算温热的茶水,轻轻将茶碗放置到炕几上。
自从那日出事,他就一直的心绪不宁,每每想起平王爷身后的小厮就心里生疑,怎么会这么像呢,只是那个小厮是个少年。而且那少年不但似有傲气,还懂医理,倒不似个小厮了。
皇子不得结交外臣,如果平王爷好好的,那么借公事来问一问倒未偿不可,只是这次的案子牵涉甚广,平王爷如今又昏迷在床,自己只能等待机会,暂时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正想着,就听有下人来报。
“大人,有个小厮来找您,说是有急事。”
自从到了京城,杨有德做了这九门提督,上门拜会的人就不计其数。他来京城,是圣上授意,并没有投靠什么朝臣,也是因此皇上才信任于他。只是做纯臣有纯臣的难处,出什么事情都没有人帮衬。
想着又是不知道什么京官的家人上门下帖子,杨有德便吩咐下去,“把贴子收了就是,人就不见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分,下人又来报。
“大人,那人没有贴子,赖在门口不愿意走,他说是平王府的人,又说从登州来,说认识大人的家人。”
这话让杨有德一愣,自己从进了烟山大营从没有提过家人,连最亲近的手下都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快带他进来”
大宛跟着一个下人进了杨府,杨府相比平王府要小的多,不过是个二进的小院,几步就进了花厅,大宛还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开口,就看到杨有德坐在卧榻上,手中拿着长长的烟袋锅子,花厅里烟雾缭绕,大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进了花厅,下人退了下去。
大宛走到杨有德的面前,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一袭黑发飘然而落,这个清秀的小厮刹那变得窈窕妩媚,她的眼睛清亮,长长的睫毛垂下,只是眉毛略皱,略带哀愁。
如果不是遇到了难处,她真的不愿意来到这里,在这个自己曾经唾弃的男子面前,低下自己骄傲的头,就在母亲死去的那天,她就想好了,再也不要见他,只是现在,却真的是不得已。
她轻轻拂了拂飘落于眼角的长发,静静的看着杨有德,却没有说话。
杨有德眼晴大睁,一时竟忘了手中的烟袋锅子,烟袋锅子掉到了地上,烟灰洒了一地,花厅中烟雾渐渐散去,大宛清秀的脸庞慢慢清晰起来。
、第四十六章 父女
京城,杨府的花厅。
看着眼前的小厮将长发落下,杨有德手里那还冒着烟雾的烟袋锅子“嘭”的掉到了地上,烟雾渐渐散去,大宛的眼睛明亮,神情肃穆,直直的盯着杨有德。
这张脸跟杨有德并不相像,清秀的面容,纤纤的秀眉,只是那圆圆的眼睛却跟杨有德有几分想像,大宛轻轻叹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又低下头去,“杨大人可还记得登州城里的丽娘?”
杨有德本来疑惑的心一下明了,他伸出手挥了挥,烟雾随风摆了摆,却没有立刻散去,他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这些烟尘,情急之中,他站起身来,向前几步,一把抓住了大宛的肩膀。
“你真是婉儿?”
大宛轻轻抬头,伸手将杨有德放在自己肩上的右手使劲拽了下来,虽然站到了他的面前,但并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办,总要先救出凌虎哥再说。
看着面前的女孩儿默默不语,只是推开了自己,杨有德心里堆满苦涩。
多年的军人生涯让杨有德变得冷酷、严肃,不近人情。从西北回来,被卷入到朝廷争斗中,做了无辜的牺牲品,为了不牵连到自己的家人,他忍痛将多病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送到了登州的老家。
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娘俩回去的生活很是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费尽心思才把自己调进登州城西的烟山大营,可是刚刚上任的自己,还没有脱离徐家势力的掌控,没有办法,只好做一个不负责的人,每日里花天酒地,直到那年乞巧节过后,自己再去找寻,妻子已经亡故,而女儿也找不到了。
“婉儿,爹知道你怨爹,可是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杨有德看大宛不语,便坐了回去,眼里起了雾,从登州的时候,他就怀疑过,他有一次去县衙的时候经过凌家铺子,便被从铺子里出来的少年吸引,那小脸像极了自己过世的妻子,而那眼睛跟自己也有几分相似,只是那是个少年,自己丢的是个女儿。
再后来的时候,城里都传凌家铺子的老板凌夫人的干儿子眉清目秀,好像女孩子一般漂亮,也是因为这,在李平进京的时候他很担心,在凌夫人出城的时候也帮了一把,就算这个人不过是跟自己的女儿有些相似,但总好过有份牵挂。
谁知,这个少年真的是自己的女儿,杨有德再坚强的一个汉子,也不禁悲喜交加,喜的是女儿终于找到了,悲的是女儿竟然不认自己,从进门到现在,大宛的目光只是冰冷而严肃,没有半分的温情。而那日站在李平的身边,却温和有度,待人有礼,给难民诊治的时候也是亲切尽责,显然这份冰冷是针对自己的。
“杨大人,如今平王爷还昏迷不醒,小李将军也在狱中,可否能将凌统领放出来?”大宛仍低着头,却开口了,只是一开口就让杨有德为难起来。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这个案子看起来上面打算大办,至于怎么办,却还没有头绪,朝堂上的声音直指靖王爷,李戟是靖王爷的人,尚未审问就被押到了死牢里,凌虎虽然是自己抓的,却是在徐善礼的逼迫下,如果自己不抓起来,被徐善礼押进大牢,那凌虎现在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这个……”杨有德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什么,答应却是不行的,但如果直接拒绝,说不得这个女儿就更不待见自己了。
听到王爷巡视的时候,杨有德会派兵保护,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口求了若汐姐姐,让自己去历练,原想着自己远远的看他一眼,没有想到,不过几年,他竟然会老成这样,全然不似以往的意气风发,虽然手里还拿着那支烟袋锅子,但脸上已然挂满沧桑。如今看来,他这个九门提督也是战战兢兢的,倒不如去西北,或者还能找回当年的豪情壮志。
“既然杨大人为难,大宛就不多打扰了。”大宛说着转身退了出去,把杨有德一人留在了花厅,他几步追了出去,但刚出花厅,却又止住了脚步,大宛的长发飘扬,渐渐融入了夜色之中。
——
凌夫人还在凌宇轩里担心,三万就从门外跑了进来,惹的坐在窗边刚剪了灯花的若汐眉头一皱。三万总是这样毛毛燥燥的,不如五饼的稳重,只是人还算机灵,这性子看样子是改不了了。
“夫人,小姐,三万知道自己莽撞了,不过真是急事。”话倒说的煞有介事,明明有急事却还解释了半天才说出来,“大宛、大宛回来了”
话刚说完凌夫人就站了起来,若汐也放下心来,虽然大宛只是凌夫人的干儿子,最疼的紧呢。
“只是……”三万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似乎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倒让凌夫人着了急。
“只是什么?难不成她出了什么事情?”
正说着,就见一个长发女子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明亮的灯光下,那清秀的小脸一扬,竟然是大宛。
若汐略略有些诧异便释然了,看到凌夫人没有惊讶的表情,心中立刻明白了。一直以来凌夫人都特别护着大宛,甚至大宛跟凌虎有了纷争也是护着大宛,好在凌虎也觉得大宛小,没有特别的在意,反而顺着凌夫人的意思,凡是有好吃的好玩的,除了给若汐和小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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