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流光》第27章


训,依样半躺着,随那拍子哼起歌谣来。那歌声入到耳中,不由引傅阳秋一阵大笑。“好好一曲踏阳春,怎被你唱成这般?实在——实在是——”他笑得说不出话来。
聂萦离不以为然:“难道——难道你会唱得比我好听?”
“若我唱,那便是柘枝引!当年若不是我任性而为,读书不去,从军不去,或许今日——”
“好多废话,起拍子来——”
“好!‘将军奉命即须行,塞外领强兵。闻道烽烟动,腰间宝剑匣中鸣。’”
若然这时有渔船经过,定会看到两个醉态邋遢的人在小艇上开怀痛饮,并首高歌,俨然是京师中那些放诞不羁的狂生,叫人看了直是发笑又觉可爱。
两人欢闹了一阵,身上疲累,嗓子也喊得刺痛。傅阳秋歇了片刻,究竟耐不住半坐起来倒酒,又连声招呼聂萦离。他看向斜对面,却见聂萦离醉眼迷离,惺忪未醒,散落的青丝揉在鬓边腮上,又衬着石青色的外袍,更显出颊上酡红如傲雪之梅夺人眼目。见他望过去,聂萦离竟下意识冲他莞尔一笑。那双眸,半合半闭,黑睫密覆如夜幕,其中星光乍吐;那双唇,鲜然明润似胭脂霍然入了水中,正与颊上红晕相映,此深彼浅,又如红药并开两朵,叫探花人目瞪口张,混魄一时被牢牢勾去。
聂萦离酣然睡去,全然不知此时的傅阳秋心混摇荡,目光痴然。他微颤着伸出手去,抚上聂萦离的面庞。那是张多么恬静的睡颜,多么得美,多么得让他宁肯时光停在此处。他知道,这个奇怪的姑娘,早已让他陷得很深,难以自拔。
他恨江庾,自有足够的理由;而今,一旦想到萦离或许倾心于此人,又怎能不令他更添上一道妒火?功业美人,果然是一生解不开的枷锁,让人沉醉而不肯抽身。
俯身到聂萦离面前,他感觉得到那温热的气息在自己脸上扑散消失。他的唇落在那胭红的颊上,下面是唇——
作者有话要说:吾深知这一章写到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了,期望大家见谅,轻拍,泪奔~~~~~~~~
、二十八
傅阳秋的心悸动起来,情迷意乱。他整个身子向前倾着,手按在船舷之上。在初触碰到那嫩润的唇时,他体内的血液霎时奔涌,难以遏制。忽然地,他只觉眼前翻覆一般眩晕,当即身子回撤。原来方才他两人都压在一侧,导致船的重心偏移,险些让他这偷香之人做了沉沦之鬼。
船晃荡了许久,他惊混甫定地坐着,抚着唇,再望一眼那沉睡的人儿,有些许遗憾,更多得是对那美妙刺激瞬间的回味。
聂萦离被惊醒,见船如此,又见傅阳秋笑得神秘,懵懂问道:“怎么了?”
傅阳秋被她一问,愈加忍俊不禁:“呃,飞过去一只鸟——”
聂萦离酒劲尚未散尽,因此分辨不清船晃晃荡荡和飞过去一只鸟之间的关系如何,于是点点头,又沉沉入眠。
暮色渐起,水面风寒。傅阳秋将船划到离芦苇荡稍远的地方,见水天相连,潋滟无际。落日已不似夏日时赤焰骇人,只是橙红的一抹,在层层的云幕间缓缓沉降。
心,终得宁静。
他柔情脉脉地凝望了沉睡的聂萦离一会儿,将外袍脱下来给她盖上。然后支起桨,划动起来。无论多么留恋此刻的时光,这时光总会过去;而他更期待将来的日子:他要去做的,终会成就;他要摆脱的,终会摆脱;他要得到的,终会得到……
等聂萦离醒来的时候,堤岸已经遥遥可见。四处渔火如星光隐约明灭,让人忽然有种乘仙槎而去之感。她见身上披着外袍,知是傅阳秋怕她会冷,暗自含笑。
傅阳秋见她醒来,将杯中斟满,让她喝下暖暖身子,又道:“聂公子今日可尽兴否?”
“乘午后清风而来,披夜上星光以归,何可谓不尽兴?”
“甚好甚好,日后傅某愿常与聂公子携手同游。”
“得寸进尺。”聂萦离腹诽道,当即开口打趣:“万万不敢。傅公子贵人多事,聂某怎敢搅扰?若是因此让你分了神,再被江庾占了便宜去,那聂某岂非是千古罪人?”
听到“江庾”二字,傅阳秋稍稍不快:“在我看来,萦离你比旁人要重要得多。”他轻描淡写道。
“不可乱说。”聂萦离掩口笑道:“须防未来的傅夫人吃醋。”
“未必。不过聂某先得回家去寻个夫人,才能解此疑难。”
聂萦离瞥了他一眼,道:“这恐怕有些难——庾州城中的大户小户全被你得罪了。你之前全看不上,这时又要娶,怕是人家赌气,再不肯嫁你了。”
傅阳秋故作惊异道:“哦——怎么萦离你对我的婚事如此了如指掌?”
聂萦离一时语塞。若是平时,尚可解释一二;此时则是越描越黑,多说一句,就百口莫辩了。她不搭话,起身来望向岸上。岸上灯火通明,人流如潮,她看得目不转睛,粲然笑道:“今晚真是热闹!”
傅阳秋尚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如此烂漫情态,索性盯着她看,一时温情蜜意在胸怀中满溢。聂萦离看着看着,忽然失口“啊”了一声:“坏了!”然后催促傅阳秋赶紧将船靠岸。只听她哀怨道:“完了完了,云岫一定担心坏了!”
“云岫?”傅阳秋念道。莫不是梅家的婢女?
傅阳秋快快划桨靠岸,聂萦离不须人扶,径自跳上埠去。料想是有些失礼,方回身来道:“傅公子,告辞!”说完就风风火火地消失在人群之中,连手臂上搭着的外袍也忘记还给傅阳秋。
傅阳秋满腹疑问地上了岸,岸上船家正在等候。他交了船,正要走,只听身后有人喊道:“公子!”他转回身来,见元哥恰在背后恭敬站着。他心想,这小子果然够机灵,竟真能打听到这儿来。两人于是一路悠然漫步,傅阳秋道:“这半天你没闲着吧。”
元哥得意道:“那是自然!公子您走后,我先在江声楼门口看了一会儿戏。那真是一个热闹:苦主们不依不饶,闹得厉害;江声楼起先像是缩头乌龟,后来再也受不了,就找人来轰。倒也奇怪,这一轰,那些苦主都乖乖地走了。我觉得奇怪,就跟上去,在僻静处拦住一个问了问,你道那人说什么?”
傅阳秋拿扇子拍了下他道:“少卖关子!”
“他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且等声势闹大了,大家自有好处,报仇不在一时。您听听,是不是蹊跷得很?”
傅阳秋眉毛一挑,似有所悟:“你是说——背后有人挑唆?”
元哥狠狠地点头。
“可又会是谁呢?这么想江声楼倒掉,让江庾难堪?”
“江声楼可不仅仅只是一座酒楼。这江二公子从江家分到家产时,江声楼就是他所有店铺的核心。若然江声楼倒掉,江庾可就是一无所有了。”
傅阳秋听罢这话,思忖片刻,始终寻不到蛛丝马迹,只得作罢。他却忽然问道:“那聂公子的两个仆从呢,也和你一起?”
元哥愣了片刻,道:“这个——聂公子下楼之后,这俩人也就走了。我还问了句‘不等你家公子了?’那俩人说‘公子去哪儿,从不让跟着,所以不必等,他自会回去。’要说这两个仆从也真是放心大胆,换了我元哥,可不敢——”
傅阳秋知道他在腹诽,笑道:“对我不满?好,今晚公子请你宵夜!”
元哥登时雀跃。
傅阳秋带了元哥招摇过市,美食尽收腹中之时,聂萦离却是饥肠辘辘,愁眉苦脸。家中已是掌灯,刚进门,她就被家人迎上来嘘寒问暖,她只道:“云岫呢?”说话间她已到了云岫门前。屋内烛火通明,她敲了敲门。
云岫开门见她回来,当即冷脸回身:“索性不回来便是。”
聂萦离挨上去赔笑:“别生气别生气,我回来晚了,下次再不会!”
云岫哪里敌得过她百般讨好撒娇,最后败下阵来。打量了她一番,云岫扯起她手臂上的外袍道:“咦,这是谁的?”
聂萦离这才醒悟过来,支支吾吾道:“傅——阳秋的。”她怕云岫多问,直喊饿得难过,吩咐人备下宵夜来。吃罢宵夜,她又一眼瞧见那件外袍,不由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
云岫在旁道:“丢掉吧。”
“这怎么行!”聂萦离话一出口,便生悔意。她回头来,一本正经道:“他人之物,岂可随意处置?”
“那就让它半夜自己飞走?”
她知道云岫是故意戏弄,也知自己今日理亏,坦白道:“我今天和傅阳秋一起到江上去了,这外袍是他怕风太冷,披在我身上的。”
云岫故作冷眼道:“你不是不想见人家?”
她叹气:“有些人,真是避都避不开啊!”
云岫登时嬉笑道:“真难得你也有吃哑巴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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